画饼的说法,还是马西努斯从领主那儿学到的,非常贴切,久而久之,他也就学着用了。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法尔法代打断他的话,是的,领主就是有这个专断独行的资格:“不会耗费多少人力的。”
是的,他能放出这番话,算是得益于那些炼金术士和科学家们又出了新成果。原本,他们学习技艺也不全是为了那劳什子真理、神学——有人是为了得到力量,有人是为了向国王进献技艺,有人是为了探寻永生,更多的是骗子,但在此处不一样,亲眼看到疑似能撼山动海、飞天遁地的魔法后,一门心思搞研究也成了日常,他们有一套自己的发俸体系,不过,试图摸鱼的会被老头踢出去。
“人像。”
圭多捋了捋胡子:“人有雕刻石像的癖好,因为人想借助石像达到永生,正如人害怕尸身的不完整,因为人还想复活,于是尸体就会被装入一个画有生前脸庞的盒子里……另外,与人相似之物,那些张牙舞爪的女妖、侏儒、巨人,都被人所恐惧。说一句亵渎之言,没准从来是人在赋予形状与意义……”
人惧怕与人相似之物,那不纯恐怖谷效应吗?再说你甲叠的也太顺畅了吧,最后那句话完全没必要。
“噢,所以你们研究出了机器人?”
“您说什么?”
“没什么。”法尔法代说:“我问你们研究出了什么?”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圭多微笑道:“人像。”
多年前,他在和维拉杜安的一次出行中,曾经在荒原看到过一些意味不明的石像,只露出了头颅,目光紧紧跟随着人的步伐。那时候,法尔法代只是简单地把它们归类为一种附带监视功能的物品……大概哪本书上提到过,这类魔法石像确实拥有一定的行动力。
嘴上谈谈是容易的,真要造一个出来,那可棘手了。多年来,藏书馆里的魔鬼语书目被他抽空翻译得七七八八,就连没用的爱情小说和刑法大全他都给翻了,那些语焉不详的、难以琢磨的步骤,几乎都是人类一点点靠大量实验来逐步验证的。
勇气可嘉,若非灵魂比□□更不容易腐朽,这种浪掷青春与生命的行为……有人会觉得不值得吗?也许有吧。
“制造人像的关键在于符号的组合——或者说,指令单输入。”圭多向他介绍了这种人像——他命名为“石力士”。
“迄今为止,我们拥有四十二个符号,能组合的方案很多,再加上老生常谈的仪式,和灵魂能源,说实话,近来,我才逐渐发现,也许仪式的作用是规范输入力量……喔,人和人的力气是不同的,对吧?有人会弄坏娇贵的花朵,有人连一桶水都提不起来,有人的灵魂似乎天生就很强大……但盲目输入会导致失败,有人弱小,所以需要辅助,也就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收取代价……但人和人的差距虽大,但就像伟人和恶人永远是极少数那样。”
他暂停了一下,睿智的灰眼睛里是法尔法代看不透的情绪:“所以仪式也是普适性的,就像大部分人搬不动石头,大部分人至少能提起一个木桶……都是以普适为标准……”以人类为标准……
“还是说回你那石像吧。”法尔法代说,老头爱偏题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它们能做什么?”
“搬运石块,开垦土地,破坏山体。”圭多说:“有些太精细的工作无法进行,而且需要有人监督和补充能源。”
“这些也暂时够了。”法尔法代说,这能省下不少事。
在法尔法代心情很好地拿着这份计划书去参加会议时,穿着学者长袍的苍老男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
“我从不玩文字游戏。”圭多说,像是说给业已离去的少年,又像是说给某个并不存在于此时此地的自己:“那是古代智术家才干的事情,神原本是用来锚定客观现实的。因而心中有神,神便自在,心中有义,义就自来,很被扭曲成一句彻头彻尾的异端学说……我从来没觉得祂客观存在过,但一切归为主观理念,又过于轻佻……魔鬼是存在的,那神又在哪?没有神,人又有什么居于世界中心的正当性?不……还需要验证,还需要他的帮助……”
天黑了下去,在女仆挨个为灯点上新的火光之前,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本章过渡一下
另外解释一下,本世界的神学体系虽然编的成分多,也是比较体系的(?)很多人对西方神学的理解基本上都是“好像不能信很多个”以及“说自己信了”就行,简单来说即使是你正儿八经诚心信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打异端的(。)
心中有神神便自在这种容易往因信称义上靠的,往好了说是不用神父做中间商,但是在某些教徒眼里就一句话概括:哪来的不看原作不买周不做活动的纯云粉你到底怎么好意思说你爱的(……)
纯异端不接受(草)
神秘的宗教笑话增加了
第98章寒鸦修士
在经过层层审批后,每年的五月,也就是在围场转入阴晴不定的绿雾季的前一个月,会进行一场关于文官选拔的考试,在与之相对的冬季最后一个月则是对现有文官的校考,分为升职考试和审核考试——大考不是每年都有,这时候,领主的冷酷性就显现无疑了,他秉持着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谁压榨百姓谁就滚蛋的方针,就好似此人从不念半分旧情。
“你是说,要求魔鬼讲旧情?”
铁匠格奥尔格敲敲打打,对着被开除的徒弟语重心长地说:“地上都流通着‘伴君如伴虎’!你还是好好改改你那酗酒的毛病吧!喝酒误会误多少事,难道还得我来教吗?”
作为最早跟随法尔法代的那批人,也不说得到了多大的恩典——即使在他们这帮人看来,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领主愿意睁只眼闭只眼,何况,先来后到的好处一直都。铁匠在干完这一炉后,擦了擦汗,让哭丧着脸的徒弟在他面前坐下。
他以往不讲那么多话的,因为不说话就不会暴露内心的恐惧,可在琴丘司度过的这么些年,平淡而安逸的生活将他不安的心养得富足,他也逐渐有了开口说话的意愿,传点儿手艺给别人,他没能得到什么重任——能力有限,不得不服啊!但不虚荣、不嫉妒是好的,老实的铁匠在这点与颇有才华、也不太安分的徒弟完全不一样。
“我酒量很好,这些不醉人的酒有什么好怕的,”徒弟犟嘴道,想想前途,又自知理亏:“您说我还有机会考回坊里吗?”
他原先是直接入选的,现在还想回到铁坊工作,只能靠考试这一条途径。
“那先把你的酒戒了。”铁匠似乎念叨了一句“不知福”,他拍拍徒弟的肩膀:“不行就留在我这边,饿不了你,我陪你去公告那边看看今年放出的题……”
每年考试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考题都会被公示出来。
他缓缓站起,见徒弟还是没什么精神,他想了想,破例告诉了徒弟一个这小子完全没发现的处事诀窍,和他从前的经验完全反着来的:“如何不触怒领主,这点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