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法代用了二十秒消化鹅怪说的内容,按照他对安瑟瑞努斯的理解,不美味、不好吃的食物不符合他作为厨师的道义,是宁可悄悄毁尸灭迹也不会端出来的,所以这应该不是道黑暗料理。
就是,连他偶尔都忍不住背地里吐槽两句,在安瑟瑞努斯眼里,美味——这一点胜过所有,色香味三者他向来先追求最后一项,再兼并考虑第二项,至于第一项嘛……非常随缘。这就导致了,有些时候,他所推出的、新菜的卖相……千奇百怪,即有让人看了食指大动、愿意立刻品尝的,也有扭曲得仿佛被诅咒了似的菜品……
他担任试吃的次数不算特别多(唯有实在找不到人的时候,鹅怪才想起他这位亲爱的殿下)——即使是他,在面对一锅蓝色的、散发着无限接近于洗衣液味道的汤时,也会沉默半天,然后扭头问他就不能调个色。
“这个,我也试图调过了,没有什么用,嘿嘿……我保证,这绝对是美味,喝下肚去,能暖和很久……”
考虑到他如果不通过的话,鹅怪今天八成就赖这里不走了,领主只好捏着眉心,许可了在此事上给他行一点方便——有一剂药安抚人心也是不错的。
正如他设想的那样,作为食物,这锅洗衣液汤……哦不,蓝芨草为主料的汤不会被大部分人接受,但是作为药剂,人们好像默认药剂就是又怪又苦,不论再奇怪的东西,只要是药,就能毫不犹豫地喝下去——在发现这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难喝后,反而意外的好喝后,就更高兴了,加上心理作用……
呸,什么心理作用,本来这群人就没得病好吧。
就这样,在少数人的感染,和绝大部分人安然无事的奇怪氛围中,在一个个倒霉家伙被以“治病”的名义拉到城堡接受观察后,主犯终于在某个傍晚露出了狐狸尾巴……——
作者有话说:小魔鬼还是宠大鹅的,因为大鹅确实做饭一把好手嘎嘎嘎
第96章弱肉强食
真是顶呱呱。在把那对活像患了痨病的兄妹逮押送回城的时候,阿达姆说了这么一句嘲讽之语,这让其中那个本就歇斯底里的女人疯了一样扑上来,很快就被士兵们制止住了。
“你还想传染我?”他发出一声带气音的笑,尽显恶人本色地躲过了那女诅咒师的唾沫,他对克洛韦说:“我说得没错吧,这娘们怕是疯了很久了。”
说完,他也没等男人的回复,让人趁夜色把人带走。这件事本来不该他来做,他还想在果园那边舒舒服服地躺着摘葡萄呢,被法尔法代一封信函连夜喊回来帮忙。
务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另,把他们裹严实了再送来。
法尔法代在信中这么写道。
懒得去理解领主用意的阿达姆,他在蹲了三天的点后,利索地带人把目标从租房里揪了出来,又要隐秘,又要不惊动别人,简直比葡萄藤还难伺候。有人在广场上用盆和鼓演奏,吸引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沉醉在温柔、闲适日子里的市民们没能亲眼目睹那擦肩而过的危险。被裹住头和身子的犯人顺顺当当地被送回了城堡,在弥漫着工地味儿的古堡地下走廊,阿达姆把堆得到处是的建材搬开,这才揉揉发痒的鼻子:“放的什么破烂。”
“这可不是破烂,要是碰坏了,你自己去和那几个建筑家交代去吧。”
略微冷漠的少年音从他身后传来,替他掌灯的是城堡中的一位女仆,在与阿达姆交接后,她提提裙摆,上楼去了。
被蒙住头的克洛韦率先被取下布袋,他头晕眼花,外加身上尚未痊愈的疮疤隐隐发痒,他在一片模糊的火光中,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拉长的,有着尖耳朵的影子……
克洛韦一下惊醒了,他摇摇头,适应了昏暗环境下那暖红色的光源后,绿发、红眼睛,手上杵着一根拐杖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毫无疑问,这是个魔鬼。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道:“难道我们被骗了……”
“嗯?你们被骗了什么?”
他用权杖敲了敲石砖地面,清脆的回响在代替着回答,“倒是我想问……二位在我的领地上靠贩卖致人不幸的恶咒,发了一笔横财吧?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这里明明是人类建立的城市,一直以来也从来没有魔鬼出现过……”不然他们怎么能顺利散播诅咒?有魔鬼的话,岂不是表明了——他们依旧居于人下?!
“首先,”他说:“你的话里只有一处错误——这里是人类建立的城市,却由我统治,其次……”
一刀道光闪过,权杖里的细窄剑刃划过同样被绑在椅子上、却在进来后一反常态沉默着的女人——也就是罗丽娜的脖颈,在她兄长的惊呼中,她那被系得过分延时的兜帽被割裂,布条垂落。
于是被火光塑造的影子群里,就这样又多了一名尖耳朵的新客,她的疮斑已经生长到了脸上,而她那张脸——鼻尖深深地弯了下去,好像鞠了一个媚俗的躬,在克洛韦记忆里算得上清秀的脸庞也瘦削下去,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失声尖叫道:“啊、啊啊啊啊——”
“一直与魔鬼为伴,却从来没有发觉,真不知道该夸你一句英勇,还是迟钝。”
他的目光转向那只魔鬼,而之前还略带跋扈的女人在此刻蜷缩起来,来自高位魔鬼的不详目光让不得不卑躬屈膝:“请原谅我……尊敬的大人……我并不是有意与您为敌……”
还没等法尔法代问话,克洛韦蹬着腿,一种恐惧压过了另一种恐惧,“你不是罗丽娜,罗丽娜呢,你把我妹妹藏到哪去了?!”
“我就是罗丽娜!我哪都没去!都怪你个废物,猪头三,要不是你没打听清楚,我们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还有那些渣滓,连本地统治的名字都说不出——”
她又要犯病,却被法尔法代一脚连着椅子一起踹翻,他踩在椅子上,“别吵。”
“还有那边的人类,你也先给我闭上嘴……你们从哪里来的?”他没什么感情地问,灯火摇曳,像肃穆在周围的黑暗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反扑似的,他问完后,又自言自语地回答道:“在确定是你们俩后,我派人打听过……好心人还担心过你们是否遇上了困难,因为我这里没有什么神的救济……你们患有饥饿病,是从哪来的呢?卡尔卡图拉那混账那边?”
少年就这样,细剑直指着此魔鬼的眉心,一边让词汇自行组合,纯粹由本能编织的话语如不可破除的网罗一样落下,罩住了男人、女人、也罩住了他自己。
“还真是天真啊,魔鬼的契约除非被契约方或是委托方解除,否则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但是呢……”
他非常难得地——露出一个没什么含义的、嘲弄的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连栖息在他身上的病虫们也在欢呼着,迫人的、恶意的,“但是这位女士似乎找到了捷径……是的,要摆脱被压榨、欺辱的境地,最简单的难道是反抗吗?不、不。”
“——找更弱者当替罪羊,才是最快、最省力的,既然当人会被细细的、一寸不留地吃掉,不想被吃掉,就去吃掉别人,明智,相当明智的做法,你要么比你哥哥要更悲惨,要么比你哥哥要更聪明……”
“——不过,究竟是哪种,我也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