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銮抬头望了望苏锦绣,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随即往她胸口埋得更深,哭声渐渐平息,小手还紧紧攥住了她的衣领。
见这粉雕玉琢的孩子如此依赖自己,苏锦绣不禁心软,就这么慢慢地拍着她。
叶凌波在一旁奇道:“这两个孩子,倒是和你格外亲呢。”
苏锦绣浅浅一笑,逢岩庭便开口道:“好了,莫在寒风中久立,快些上马车,回府再细说。”
苏锦绣应了声“好”,便转身抱着清銮,迈步前行。
回府途中,逢将军夫妇同乘一辆马车,苏锦绣则与逢寻共乘另一辆。两人相对而坐,她抱着清銮,他抱着男童,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
见他并无主动搭话的意思,苏锦绣便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兄长,这孩子叫清銮,那他呢?”她的目光落在逢寻怀中的男童身上。
“清羿。”
逢寻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便不再多言,神情依旧疏离。
苏锦绣与他对视一眼,试探着轻唤了声“清羿”。清羿立刻从逢寻膝头滑下来,伸着小手便要扑向她怀中。
逢寻一把将他拉回,沉声道:“你是男孩子,莫要黏着姑姑。”
清羿却不依,扭动着身子哭闹不休:“要姑姑!要姑姑!”
最后,苏锦绣无奈,只得左右各抱一个孩子。她与逢寻四目相对,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愈发尴尬。
苏锦绣怀抱着两个香培玉琢的孩童,瞧着他们眉眼间那几分相似,料想应是年岁相若的龙凤胎。于是随口闲聊了几句,皆是她问一句,逢寻答一句,回答得虽详尽,却再无多余言语。
苏锦绣由此得知,这对龙凤胎刚满四岁,他们的母亲,也就是逢寻的发妻,早在生产时便已难产而逝。她心中愈发怜惜这两个孩子,便将他们抱得更紧,笑着逗道:“姑姑在府中给你们备了些玩具和好吃的,专门等着你们回来呢。你们乖乖听话,到了府里就给你们,好不好?”
“好!”清鸾与清羿异口同声地应道。
这两个孩子在外人面前看似安分,实则调皮得很,逢寻平日里没少为他们头疼。此刻他们却在苏锦绣怀中如此乖巧温顺,笑得一脸开心。
而他这位义妹,也垂首浅笑,温婉可人,方才苍白的面庞平添了几分血色。
逢寻不禁移开了目光。
不多时便已至逢府。
逢寻此番归来,确是母亲传讯,命他主持二弟逢辰的丧仪。他与这位二弟素未谋面,只知其自幼便被送往武当。如今兄弟二人却未能相见一面,他便已奔赴沙场,以身殉国,逢寻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悲伤。
可如今父母年过半百,逢府能有心力主持大事的确实只有他了。于是这两日,他便端起当家主君的威严,将府中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丧仪的一应布置也皆完备妥帖。
苏锦绣不知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
她静坐在廊下,看着府中上下身着孝衣,往来奔波。
时而有人搬来纸钱铭旌,时而听闻有下人通报二公子的棺柩已入灵堂,丧仪的流程也在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
如今才刚十月,立冬尚早,空中却已飘起了小雪,真是怪事。
哀莫大于心死,苏锦绣却已不知哀为何物。
她也曾无数次设想,若闻时钦此去不返,自己该如何是好。
殉情?亦或是忘了他,开启新的人生?
可如今才明白,那些设想都只是徒劳。因为她已悲伤到极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想不了。
只能这样静静地坐在廊下,看着周围的事物流转,看着天上的雪花飘落。
“骗子。”
苏锦绣的眼泪早已流干,她只是低下头,片刻不离地摸索着手中的寄情簪和那对磨喝乐人偶。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她又想起他曾寄来的家书,说烽烟既起,他要做那时势造的英雄,让阿姐安心。
他还说,待他功成归来便是。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