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虎贲卫手里接过斗篷,黛玉亲自为离柳披上了,带他离开了人群。
两人走在一片绚烂的霞光中,晚风习习,莺啼恰恰。
黛玉原本想严肃地向他表达,自己失责之过。不该将他草率地安排在宫外居住,让他遭受诸多骚扰。
可一想起,方才离奇而荒唐的景象,黛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干咳了两声,还是撑不住,弯腰笑岔了气,许久都停不下来。
“有那么好笑吗?”离柳抱臂而立,默默地看向失态的女王,微恼的面容很快陷落下去,嘴角缓缓上挑。
他摘下眼镜,噙起温柔的笑意,无奈摊开手,自嘲道:“今日是千秋节,施不才之滑稽,赢女王之欢心,我也该引以为荣才是。”
黛玉抬眸笑道:“谢谢你,让我拥有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说话间两只凤蝶上下翻飞地翩然而至,停在了黛玉的鬓边。
离柳述说着他设计的钢铁熔炉,“熔炉深一丈二尺,每日可出铁四次,除了能够产出生熟铁,还可以冶炼钢。”
黛玉问:“那每年可炼出多少斤生熟铁?”
“粗估有四十万斤左右,当然这少不了要耗费许多劳力。”离柳笑意盈盈,正说着蓦然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黛玉见他神色异样,歪头问:“怎么了?”
离柳吸了一口气,右手握拳置于唇边,笑道:“桃花都开到了女王头上,难怪蝴蝶把这里当成了香巢。”
“不过是闻香来访罢了,蝴蝶缀叶为巢,并不会在我头上久待,一会儿就飞了。”黛玉笑了笑。
离柳转盼,摁开金色的怀表道:“大概还要停在你头上半个时辰吧。”
黛玉眨了眨眼,先是发怔,后来疑惑地伸手摸向发鬓,轻抚过那物,指尖隐隐发颤。
那是一枝天然娇艳的桃花枝。
大抵是蒙克,在窄巷中不动声色地簪在了她鬓边。
离柳偏头向旁处,将怀表壳内镶嵌的小玻璃镜子,转向黛玉。
黛玉瞥了一眼,蓦然脸红,那两只凤蝶竟立在桃花枝上交·尾。
若眼下就拔了簪子,少不得在离柳面前披头散发,若不管不顾地回到楼台王座上,被人观瞻暗笑也不太好。
那就只能棒打“蝴蝶”了。
“你个子高,帮我吹走它们!”
“好。”离柳站在黛玉面前,隔着半臂之远,向她头上徐徐吹风。
然而风太温柔,以至于双蝶的翅膀只是微颤了几下,彼此抱在一起,坚决不离桃枝。
黛玉见他脸上讪讪的,尝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只得与他抵足而立,“你直接引开它们吧。”
突然靠近的幽香,令离柳心头悸动,双眼失去了眼镜带来的清晰感,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暧昧,让人心驰神往。
他抖着手拂向女王的鬓发,犹如站在悬崖边,临风采撷峭壁间盛放的雪莲,既忐忑又兴奋。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幽冷的话音乍然响起。
黛玉偏头,展眸一看,便与清源四目相对。
落日的余艳逶迤成红色的长线,交织在他浓妆艳饰的脸上,分外妖娆。
他本具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更兼一股与生俱来的倨傲与冷冽,抱着长箫长身玉立。
见女王回头,凉凉地撂下一句,“该我表演了。”
离柳初见清源,就莫名不喜,虽然他清清冷冷的,不辨喜怒,只是那飒飒远去的足音,却好似要将自己碾碎成渣一样。
“罢了,就这样去看表演吧。”黛玉也不再纠结,那对儿在她头上悄悄结欢的小情侣。
被人窃笑暗嘲几句事小,倘或得罪了苏清源,那事情可就大了。
一刻钟后,女王的身影出现在了楼台之上,真宰相侧坐一旁,离柳换了一身衣服,架了一副新眼镜,敬陪末席。
舞台幕后的数十位伶人,窥见女王来了,苏教头笑了。纷纷抚着胸口,暗暗谢天谢地,可算虎口逃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