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年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不知是因为分化期实在太疼,还是因为鹤来这句话。
随后,他剧烈地咳嗽,咳到喉咙像是被刀切过,眼尾留下生理性的眼泪。
紧接着眼尾袭上一点温热的湿润。
陈竹年一动不动。
一时间连手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鹤来将他眼尾的泪舔去。
“还是很疼吗?人类。”鹤来说,“对不起。我还不知道怎么当好人类的朋友。”
他亲昵地蹭蹭陈竹年:“我想和你一起照顾小猫,帮你度过易感期,永远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产生分离焦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忍受痛苦。”
“我知道生病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陪伴有多难受,”鹤来鼻尖红红的,“我不想你也这样,因为你是很好的人类。好仿生人不会被淘汰,好人类也不应该承受这些。”
陈竹年没说话。
他脸色苍白,眼眸缓缓合上。
在人类的社交规则里,只相处几天说不出这些话,但对鹤来这样的仿生人来说,他们天生对人类怀有纯粹的善意,想法也很直接,甚至能准确判断人类的心口不一。
即使被反复推开,鹤来还是会坦诚地说:“人类,我很喜欢你。”
最强烈的一阵疼痛终于挺过去,陈竹年意识昏沉,周围一切变得空白,他好像躺在绵软的云间,渐渐地,微风吹起来,冷意让他醒来,见鹤来不知什么时候敛起了他的上衣摆。
腰腹有一截长达五厘米的刀口划伤痕迹,过了一年,疤痕不算恐怖,只留下浅淡的创伤。
陈竹年不记得受伤是为了什么,可能因为父母,可能因为他控制不住自残。
不记得。
生病期间,他很难拥有完整的记忆。
或许几年后,他也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猫,忘记鹤来。
或许他压根没有以后。
陈竹年浑浑噩噩地。
他知道分化期很痛苦,没有人陪伴,他的性格又容易走极端,身体的痛苦很快会牵扯精神状态,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要将损失降到最低,就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在分化期死去。
他没想到鹤来能找到他。
也没想到此刻仿生人会看到他身上的伤口。
密密麻麻,数不尽,其中承载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折磨。
陈竹年的手遮住半截伤疤。
然而难以相信的温热落在他的手背。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陈竹年瞳孔骤缩,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仿生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串,径直往下落,落在陈竹年的手里,再划过伤疤痕迹。
伤疤变得有些热,又有些凉。
但不疼。
眼泪像温柔的抚摸,逐渐填平沟壑。
好像又回到那个冬天,紧闭的门窗,缓缓燃烧的木炭,愈发困难的呼吸,意识越来越模糊,浑身哪里都疼,就像此刻的分化期。
终于。
门被推开。
陈南沅惊呼一声,抱住他。
那瞬间,陈竹年以为事情会好起来,因为陈南沅看上去还在乎他,在乎他会不会死,在乎他会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