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圭言站在席旁,手指微曲,眸光一寸寸移到圣上的脸上。
紧接着,她也默默地跪下了,裙裾在地面铺开,她并不看任何人,只是垂着眸子,神色沉静如水。地砖冰凉,膝盖一触即凉,但她并不在意。
李鸾徽走回到皇位,坐在上首,脸色泛青,右手紧握椅扶,仿佛要将那玉木雕花碾碎。他瞪着殿下那堆碎裂的泥偶,呼吸越来越重,终究没能忍住,猛地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太监慌忙上前扶着,李鸾徽抬手一推,怒气未消,眼中满是火光与郁结。
殿中众人噤若寒蝉,秦斯礼微微蹙眉,跪在地上。他的袖中仍藏着那孩子哭泣时紧紧攥住的一缕衣角,被攥出了一道折痕。
沉寂片刻后,李鸾徽又站了起来。
他不再多言,只冷冷扫视四方,语气冰冷压迫、杀机毕现:“朕不是傻子。孩子之间怎会随手捡出厌胜泥偶?”
他顿了一顿,目光落在周王李起凡身上,又看向那铜炉中仍在燃烧的灰烬。
“这不是孩童之戏,是有心人藏针于筵席,挑衅朕的皇位!”
他话音一转,抬手重重一挥:“给朕听好了——此事朕要查,好好查!查出来的人,定是死罪!”
“传令下去,宫门封闭,禁军入驻,不得放走任何人——”
话音未落,早有内侍奔走下殿,去传旨关闭宫城各门。
而圣上又命随侍太监召来内廷司、东缉事、尚食局、司仪、舞姬、杂役,一一审问,列清名册,逐人调查。
“查台前台后、查昨夜至今,凡有入宫之人,一个都不能漏。”李鸾徽冷声。
殿外骤然响起金锣三声,宣告宫门已闭,禁军入驻。
内侍奔走如织,禁军领命而动。
整个皇宫由热闹骤转为死寂,金砖玉瓦之下,像是有一张巨网悄然张开,罩住了满殿的呼吸。
宫外百姓不明所以,只知忽有禁军加封御道、宫门紧闭,街市商贩议论纷纷,却无人知宫内实情。
而殿中,众臣百官依旧跪伏,不敢动弹。
那碎裂泥偶仿佛仍残留在每个人视野中,无法抹去。
待到圣上退席,传旨太监领人至后殿逐一问话之时,殿中众人被依次引入丹陛之外,静候传唤。
朱门紧闭,宫灯沉沉,排成一列的人群无声。
徐圭言站在一处丹墀前,神色平静如水。
李起年不远处,背手站着。沈溪龄立在他身侧,脸色不太好,却依旧撑住了仪态,左手却悄悄伸出,握住了他的指尖。
指尖一触,李起年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轻轻回握了片刻。
再往前,是李宥——也就是周王李起凡之子,正低头倚在母亲怀中哭,身躯颤抖,显然被刚才那一幕吓破了胆。
一旁的李慧瑾抱着儿子,抱得极紧,低声安慰着。她的神色平静如常,但那双眼睛,却比任何人都更为锐利。她眸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徐圭言身上,似乎在判断什么。
就在这时,徐圭言微微侧身,与李起年交换了一个眼神。
目光如风过水,无声无语,却彼此明了。
徐圭言移开视线,缓缓呼了口气。
风起于青萍之末。
含元殿偏厅,夜色浓重,宫灯一盏盏亮起,映出厅中威严森然的檀木横梁与朱漆金饰。
李起年、李起凡、李起云三人跪在殿中,面朝高座之上,圣上李鸾徽独自坐在首位,身后只一位内侍持扇伺立,气氛冷得如霜雪压顶。
空气里仿佛没有一丝流动,三人不敢抬头,唯余烛火在静静跳动。
李鸾徽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却如石落深潭,重重砸在三人心头:
“你们都知道——”
他的视线依次扫过三位皇子,目光沉冷而锐利,像在剖人骨髓。
“——朕终究,会在你们三人中,选一个人来继承这天下。”
他停顿了一瞬,忽而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