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想象在动。
柜子塞得那样满,满到塞不进任何东西,只有一只手缓缓掉下来,掉进林涵的手里。
“客人”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客人您要的是这把钥匙吗?”
扁平的手微微张开,冰冷,滑腻,粉色的指甲轻轻刮过林涵的手心,一把钥匙从指缝中露出来。
没有胶布,没有脏污,它被水泡得锃亮,冰冷的金属几乎将林涵的手冻僵。
周围的一切都在降温,林涵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他跪在地上,那摊小小的水渍浸透了他的裤腿,结上细细碎碎的冰,将他固定在原地。
好重。
不是钥匙的重量,是那只手越来越重。
它渐渐丰盈起来,变成女人纤细的手,乳白色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但它又渐渐有了瑕疵,身体的重量在向这只手倾斜,将它撑得越来越大,撑出皮肤撕裂的粉色纹路,撑得粉色的指甲发白,连弯曲都不能。
像一个灌满了水即将爆炸的橡胶手套。
女人的头在向外伸,她的声音依然很轻,依然很温柔:“客人”
林涵把另一只手放到那只快要到大到极限的手上,这只手的体温也在瞬息间被汲取干净了,林涵的手臂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想出来吗?”林涵轻声问,“我帮你。”
他看起来快要倒下去了,但还是强撑着跪在那里,弯曲的脊背快扛不住他低垂的头颅,嘴里呼出的白气在他的睫毛上凝成霜。
周围还是那么冷,但女人的动作停住了。
她张着凹陷的嘴,她的头已经塌下去,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她快要失去水分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涵,一秒都没有移开。
林涵抖着嗓子重复:“你想出来,我就帮你出来。”
他说了第二遍,又说了第三遍。
女人不说话。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盯着林涵,眼眶里突然淌下两滴泪。
压着林涵的手的重量消失了,那把冰冷的钥匙静静地躺在林涵的手心,也再没有之前刺骨的寒意。
女人缩回了柜子里,她的动作很慢,但确实缩回去了。
她的手变成最开始那扁扁的模样,她的脸被重新填满,眼眶也高起来,只有鼻尖还是塌塌的,但能看出来是个年轻的女人,眼睛下面还有一小片雀斑。
她看着林涵,莹亮起来的眼睛眨了眨,眼眶里都是眼泪,是干净透明的眼泪。
她咧开嘴笑,还是有粉色的液体从鼻腔里淌下来,一路流进她的嘴巴里,她还是笑着说话:“客人我不出出去了。”
不远处传来“砰”一声,林涵下意识望过去,是门发出的巨响,门里的鬼要冲出来,闻几乎已经挡不住了,门把手就快转开。
林涵直接站起来,捏着钥匙就朝门口跑去。
他跑的时候听到旁边细小的声音。
“客人谢谢你”
最后一个字,飘忽得像叹息,但林涵来不及回头了。
门里的鬼动静大得厉害,门和门把手都在颤抖,它仅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涵,准确来说,是林涵手中的那把银色钥匙,意识到这把钥匙会阻碍它出来,它逐渐变得疯狂,连带着林涵一起被它敌视。
或许是因为它的躁动,门把手几乎已经拧到了底,门只差一点就要被推开了,但不知道闻做了什么,他的手上像是沸腾般冒出一阵热气,正跑着靠近的林涵很快就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紧接着门把手就被硬生生地往回转了一点。
鬼见状更加疯狂。
它一头撞在那看似脆弱不堪的玻璃上,张大了嘴巴,本就腐烂的肉零零碎碎掉下去,露出白森森的碎骨,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人的牙齿,腐烂流脓的牙龈,从喉咙里爬出来的蛆,直接映满了林涵的眼睛。
耳边是尖锐的刮擦玻璃的声音,那两排牙齿硬生生地从玻璃上咬下一层玻璃碎渣,甚至咬出了一个缺口,反光的碎渣刺进肉里,血液碎骨,白白黄黄的炸满了整快玻璃。
下一秒,猩红色的瞳孔就出现在那个缺口处,硬顶着朝外挤来。
血腥气和恶臭从那个细小孔洞里冲出来,还有被压迫的血肉朝外“滋滋”飞溅着,林涵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他已经到门口了,闻在他的旁边,林涵抖着手去插钥匙,他捏得很紧,不会让钥匙掉下去,只是门抖得比他还厉害,让他没法准确对上钥匙孔。
玻璃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个挤得变形的头从玻璃碎屑中探出来,几乎刮光了表皮只剩下森森白骨,骨头擦过过玻璃尖利的声音刺得林涵额头直跳,耳朵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