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怎么做都是错。当时已经做那个决定已经是最好的办法……”路及月轻声说,“谁知道后来阴差阳错,再也没机会。”
她知道女儿在国公府与外甥闹了矛盾,两人生了罅隙。
如果还留在京城,这样的孩子间的误会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但那时,这份微小的罅隙却成为了最好的保护。
孩子之间的感情,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假以时日,误会得不到开解,新的环境又能寻觅到新的朋友,云昭便会渐渐忘却她曾有一个很要好的兄长。
她是一个慈爱又残忍的母亲。
不论在京城还是中州,对路及月而言,她心中的夙愿始终未变,只希望女儿能够无忧无虑地痛快一生。
面对脸色苍白、高烧不退的女儿,她没有胆量再说出外甥的死亡,引动孩子的病气。
她很少采取拖延的战略,选择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当年觉得可以瞒一辈子。
如果既定的悲惨事实无法逆转,就安心留在中州,做远离是非的贵女,那样也极好。
可惜事情并未像她计算的那样百无遗漏。
魏谨之并没有死,摇身一变成了靖北的大将。云昭也从未如她所想,忘记与魏谨之的分分秒秒。两个人仿佛异极的慈石,离得远时尚能相安无事,稍加触碰,便会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极难分开。
她以前算错过,现在自是不敢再算了。
再说,天下大乱在即,有些事,别说她算不到,就算是如今龙椅上高坐的那位,恐怕也算不到。
“既然拖到现在,这件事已不适合我们再说。”路及月最后无奈道,“命运无常,走一步看一步吧。”
*
兖州大乱,惊动朝野上下,云昭自府外与魏谨之分别,有六天再未见到他。
但云昭也无暇顾及他,因为之前叫掌柜的去与延寿街的铺面谈价格,现在已定了下来,只等云昭去签契书。
这样重大的事,奉观遥定然是要来的,两个人在约定好的茶楼碰面。
“我怎么觉得你自进京后,穿衣服好看了许多?”见到扶珠帘走进厢房的锦衣少年,云昭面露惊艳。
奉观遥在她身边自然坐下,从她手里接过准备好的契书,边看边答:“哪有,已这样许久了,分明是你就只记得我穿得不好看的模样。”
“怪不得都说距离产生美呢。”云昭笑,“从江南远到京城,就能发现美了。”
奉观遥顿了片刻,才低声嘟囔道:“那我倒宁愿不要这个美。”
“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离不开我?”云昭笑着打趣他。
奉观遥藏在桌下的手微微紧了紧,撇过眼去,嗯了一声。
虽然他知道,云昭这话只是纯粹的开玩笑,他却不得不用真心回答。
平常在扬州时,她回中州小住,已经叫他觉得难熬。遑论她远归京城。
独自留在扬州的日子,几乎没有一天是能好眠的。
他知道自己有严重的分离焦虑,却不知能严重如斯。
天晓得他知道奉海平要被调回京城时,他有多高兴。恨不得连夜租马车出城去,赶到京城来与她相见。
“第一次跟你分开这么久。”他最后低声抱怨。
“反正之后又不会分开了。”云昭倒不像他这样哀怨,心情极好地托着下巴悠闲道,“偶尔试试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不是也挺不错的嘛。”
奉观遥拿她没辙。
这个一心只有做生意和战友情的女人……真是服了。
铺面的主人很快来了酒楼,几人在包厢里彼此客气寒暄一阵,又谈了一餐饭时间的细节和契书,最后愉快地在契书上按下手印。
只需在官府过一趟明路,这铺子就是云昭的了。
卖店的人签完契书后便告辞,云昭和奉观遥仍在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