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突然被一拉,李然伟猛地缩回手,就见薛宓不知何时站在他桌前。他仓皇地把袖子往下拽,结结巴巴道:“摔、摔的……”
“又摔了?”薛宓歪着头,认真地问,“李然伟,你身上的伤真的是摔出来的吗?”
沉默像一堵看不见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李然伟睫毛轻垂,喉咙发紧。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
幻想有人能看穿他拙劣的谎言,幻想有人能拉住他的手腕说“别怕”,幻想有人能将他从挨打的地狱中拯救出来……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却像被掐住喉咙的鸟,发不出声音。
“爸爸打的。”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被教室的喧闹淹没。
因为他知道,就算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
“最近在家里练习魔方……记录不是很好……”
他况似轻松地苦笑了一下,目光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薛宓。如果她露出很正常的表情,他就会立刻改口说“开玩笑的”。
但她却说:“所以就打你了?不能打回去?”
李然伟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打爸爸……”
“那爸爸怎么就能打孩子了?”薛宓掰着手指头数,“陌生人打儿童要坐牢,老师打学生要开除,爸爸打孩子就可以了?好奇怪呢。”
李然伟的嘴唇颤抖起来。
“你妈妈呢?就看着你挨打?”
“妈妈……”他的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被爸爸用烟灰缸砸破额头后……离婚了……”
“妈妈不带你走吗?”
“我判给了爸爸,爸爸说妈妈不要我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
薛宓突然站起来,拽住他的手腕:“走,去找李老师。”
“为什么……”他站在原地不动,却被薛宓从座位上直接拉了起来。
“你想一辈子被爸爸暴力殴打?”她瞪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不想的话,就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学校不是有校园安全专线吗?”
教室里嘈杂的打闹声忽然变得很远。李然伟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耳膜嗡嗡作响。
“告诉老师有什么用?”他想这么说。
“以前妈妈报过警,结果爸爸打得更凶了。”他应该甩开她的手。
“反正……忍到高中就能住校了……”他早就这样说服自己无数次。
但薛宓的手指紧紧扣着他的手腕,温度灼热。让他想起三年前,妈妈临走时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但最后还是松开了……
“……好。”
办公室里,李秋华气得全身颤抖。
她教书十年,从没想过自己班上竟会出这种事!
那个总是安静做题的李然伟,那个在魔方比赛中为校争光的孩子,那个被她多次在班会上表扬的学生……每一次掌声背后,竟都是淤青和眼泪!
“李老师,什么叫作我打孩子?”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浓重的烟酒气,语调却出奇地理直气壮,“爸爸教育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小孩子不打不成器啊!”
李秋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但还是好生气啊!
她压抑着怒火,冷冷开口:“李先生,体罚和虐待是两回事。如果您继续这样对待李然伟,学校会向公安机关……”
“行了!李老师,我很忙,我的家事不劳费心!”
李秋华气炸了,当即报了警。
而这次,民警拨打电话了解情况时,李然伟父亲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