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规眉头一皱,许是没想到这老东西会把注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不过如果他猜的不错,宋肖求给他安排的该是他某个盟友家的大小姐。
飞鸟从头顶掠过的时间,他已经将面前这个心深似海的老油条打的如意算盘摸透彻了。不过既然他能想到这,宋肖求不可能想不到,所以宋肖求的终极目标肯定另有人选。
宋肖求看他不回话,再度开口:“若是小杨将军担心门当户对这件事,那是多余的。这左督御史家的小女年方十六,倾国倾城且知书达礼,确实是位才女,不知小杨将军是否满意?”
那左督御史被宋肖求点了名,气都有点虚,只抬脸对杨子规僵硬地嘿嘿笑了两声,应和道:“能被小杨将军看上,那是小女的荣幸,荣幸,哈哈。”
看上?开什么玩笑,他肯定不会看的啊!
虽然这么想,但该装还是要装一下。杨子规面露愧然,似是颇为惋惜:“回太傅,最近这边疆形式确实是不稳定,臣恐怕不日就要前去作战了。且不说臣的双亲还在西南,光说这婚礼事宜就极为繁琐。臣怕是没有多余时间和精力,不能让姑娘家的受了委屈。让两位大人失望了,还望莫要怪罪。”
宋肖求极其不满,还想开口时,一道声音恰好响起在他们前方,虽音量不大却足以威震四方。
此音一出,殿中的人皆颤栗着消了声,一并望去,见花寻归正不疾不徐地走上高台。他身着宽大黑袍,长长的黑色龙袍尾部拖在台阶上,一条金色的巨龙从衣摆盘旋上升,再往上是繁杂华丽的龙身,两旁用细金丝勾勒出大吴壮阔的山河沟壑。巨龙从他的臀部蜿蜒而上,绕过他的腰身,胸脯,最后伏在他的肩头,怒张着嘴,喷出的火焰化作漫天金羽,点缀在衣服各处。
杨子规又往上看去,掠过那人的眼睛。乌黑的墨发洒下,头顶的龙冠也为黑色,唯一的金色是垂在额前的几串珠子,正随着他的走动四处摇晃,碰撞在一起发出丁零的脆响。
“让众爱卿久等了。”他端坐在龙椅上,缓缓吐出几个字,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偌大的屋子中近百个人,睥睨天下的气势中竟有几分不被刻意隐藏的猖狂。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子规边嘴上应付着边暗自思忖:好久没看见花寻归这么严肃庄重的帝王风范了,跟他在一起“鬼混”的时间长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花寻归是一位能号令天下坐拥百万江山的君主。
“都起来吧。”
杨子规在抬头的瞬间瞄向花寻归的方向,瞥见那人朝他眨了眨眼。杨子规心里一暖,迅速低下头,掩去了唇边的笑意。
刘曲对着花寻归弯了弯腰:“皇上,人还没来齐。”
花寻归点点头:“那众爱卿继续饮酒畅聊吧,不必拘束。”
底下的大臣喏了一声,纷纷散开,大厅中的哄闹声渐渐攀爬上来,只是没有花寻归没来之前那么放肆了。
花寻归没有老实地在龙椅上端坐着,跟刘曲要了杯酒,下了台阶,走到杨子规身边。宋肖求在刚刚站队时跟杨子规是分两边站的,先前的话题就此终止,花寻归又过来了,所以宋肖求很难再捡起之前的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根本不分给这两人一个眼神。
花寻归不屑地从宋肖求的背影上转过视线,嗤笑一声:“他刚刚肯定没跟你说什么好话吧。”
“嗯,看样子他想强制给我身边安插个人。”杨子规如实回答。
花寻归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酒杯中的清酒,漫不经心地说道:“随他吧,我看他找你不成就要来找我了。就他这种人,脑子里绝对是一片浑浊了百年的泥潭,能怎么动摇臣心我都不会惊讶,且看他一会儿会怎么说服那群大臣在我身边插个人吧。”
杨子规跟着叹了口气:“不管是出于他的威望还是出于人心,日后一场舌战是逃不掉了,也不知有几个人会站在我们这边。”
“不重要,如果斗不过他们,那就顺其自然好了,走一步看一步。”
杨子规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花寻归,他真的不信这人会有听天由命的想法,要说是他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比较可信,只是一切真的会这么顺利吗?他不是第一次对花寻归的计划感到好奇了。
他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问一下。
“嗯……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的计划啊?”
“计划?”花寻归嗤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没有计划。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杨子规垂下眼,有点小小的失望,也不免有些担忧。他当然是相信花寻归的,但是花寻归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不能回望过去也不能预知未来,连他这个小小的引魂者都不如,所以花寻归对他的隐藏让他有些形容不出来的酸,心也踏实不下来。无论如何,看着喜欢的人以身犯险都不会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我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