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许,我也是人。”
云初见看着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左臂那道凝固的血痕,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自嘲。
“朕也曾……”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遥远而模糊的追忆。
“在陈元清和周子明出发前一夜……将他们秘密召入宫中。”
秦卿许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紫宸殿西暖阁。”云初见的声音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没有穿龙袍,没有坐御座,朕问他们……”
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眸子在晨曦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问他们……怕不怕。”
“我说,江南道凶险万分,断指盟余孽未清,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此去恐是十死无生。”
“我说……若此刻后悔还来得及,朕可以换人,甚至御驾亲征。”
庙内一片死寂,连初霁的呼吸声都仿佛轻不可闻。
云初见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灯火通明的暖阁,看到了那两个跪在他面前、身着蓝袍的年轻官员。
“陈元清……”他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怀念。
“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
云初见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带着一种近乎复刻,属于陈元清的清朗与决绝:“陛下,若臣等因惧死而退缩,江南道千万黎民,何日能见青天?此去若死,是为社稷死,死得其所!”
秦卿许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云初见的目光转向虚空,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周子明……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年轻人……”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更深的痛楚。
“他叩首在地,说……”
他的声音模仿着周子明的温和与坚定:“臣等寒窗苦读,幸得陛下拔擢,非为高官厚禄,只求不负所学,不负黎民。若不能予百姓一个安平,一个盛世,为官……又有何意义?”
“此去江南,纵身死,亦无悔。”
最后几个字,云初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和力量,重重地砸在秦卿许的心上。
秦卿许如遭重锤,他呆呆地蹲在那里,捂着脸的手无力地滑落,脸上布满了震惊、茫然和巨大的冲击。
陈元清和周子明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那些他以为是被迫送死的棋子,原来……原来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慷慨赴死。
云初见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秦卿许身上。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破晓的微光中,仿佛盛满了太多沉重的东西,深不见底,却又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挣扎。
他站起身,动作因疲惫和伤痛而略显滞涩。他走到秦卿许面前,缓缓蹲下身。
这个动作让秦卿许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