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秦卿许的目光被前方不远处的一幕吸引了。
一个佝偻着背、白发苍苍的老者,正颤颤巍巍地蹲在街边一块相对空旷的泥地上。
他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柄锄头,一下一下地挖掘着身下的泥土。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举起锄头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身体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摔倒。
他身上的衣服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布满补丁,沾满泥污。
秦卿许愣住了,这老者在做什么。
开荒种菜?
在这人来人往的街边?
一丝好奇和怜悯涌上心头,他牵着初霁,下意识地就想上前询问,或许能帮上一把。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微凉触感的手,猛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秦卿许浑身一僵,回头看去。
是云初见。
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身,站在他身侧。
暮色中,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寒潭古井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一种秦卿许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沉重悲悯不忍,甚至还有近乎残酷的了然。
“别去。”云初见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秦卿许心上。
秦卿许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他……他需要帮助……”
云初见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那位仍在费力掘地的老者身上,眼神里的悲悯和不忍更浓了几分,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他不是在开荒。”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慢而清晰地切割着秦卿许的认知。
“他是在……给自己挖坟。”
秦卿许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云初见:“什……什么?!挖……挖坟?!”
云初见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锁在那位老者身上,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
“挖完……便直接躺进去……不再起来了。”
秦卿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他猛地转头,再次看向那位老者。
这一次,他看清了。
老者挖掘的地方,并非随意选择,而是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墙角凹陷处。
那坑的形状,深度,他每一下挖掘,都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专注和认命般的平静。
那不是开荒的劳作,而是为自己准备最后的归宿。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悲凉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火山般在秦卿许胸腔里爆发。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肋下的旧伤似乎也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传来尖锐的刺痛。
“畜牲!”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激愤和颤抖。
“江南道的官宦豪强,他们……他们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