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反倒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了鱼肚白。
走到分别的岔路口,星垂忽然停下脚步,她扛着长枪,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认真:
“喂,下界人。外面的世界……现在过去多少年了?”
苏墨吟身体微微一僵,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星垂看着湖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得意地轻哼一声:“别装了。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幻境里的人。不然怎么会连上界的常识都一无所知?”
苏墨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你为何还……”
“哼!”星垂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本姑娘可是从上界来的,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我只是……有点好奇,如今的幻族,在外面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苏墨吟闻言,心头一紧。
她想起如今真正的月族几乎隐世不出,族人散落,甚至与外界通婚,血脉早已不似上古纯粹。
她所见过的月族人,也只有月莎和月婆婆还保持着银发银眸的特征。
这些话,她不知该如何对星垂说出口。
一旁的栖月神色依旧平静,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淡淡伤感。
她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问道:
“阿吟,你知道为何我们幻族的幻境如此逼真,令人难以看破吗?”
苏墨吟转头看向栖月。
那声“阿吟”叫得格外自然,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像是在唤她,又像是在呼唤另一个遥远的存在。
她摇了摇头。
栖月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而飘渺的笑意,解释道:
“因为幻族的幻境,并非凭空虚构。它们往往是由我们亲身经历的记忆与情感编织而成。在幻境中,我们自己,也成为了幻境的一部分。一旦幻境开启,有时就连我们自身,也难以轻易分辨虚实,更难以……主动离开。”
晨曦的光芒洒在栖月身上,她的身影在光晕中显得有些朦胧不清。
苏墨吟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试图呼喊栖月的名字,可那微弱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呼啸的狂风撕碎、卷走,消散在漫天黄沙之中。
风中,似乎遥遥传来栖月那带着一丝飘渺笑意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
“阿吟,往前走别回头。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风沙愈发猛烈,如同厚重的幕布,将身后栖月和星垂的身影彻底吞没、吹散。
苏墨吟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
她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熟悉的景象。
她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终于走出了那片诡异的区域,回到了现实中的落月泉附近。
然而,越往前走,她的心就越沉,呼吸也越发困难。
眼前的景象,并非记忆中的安宁祥和。
目光所及,到处都悬挂着一种轻薄如血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本该是喜庆的颜色,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
红绸之下,是满地狼藉的尸体——有身着银袍的幻族战士,也有黑袍白面的拜火教徒,诉说着最后一战的惨烈。
原本浩瀚的湖泊已经干涸了大半,裸露的湖床龟裂,依稀能看出后来那个小小“落月泉”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