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状的金边有点皱,是语然刚才攥的。她回来时,脸红红的,把奖状往我手里一塞就跑回房间了,说要跟林浩宇视频。我听见她在房间里笑,声音像风铃似的,叮叮当当的。
早上查完成绩,我给林浩宇妈妈发了条微信:“孩子们真棒,晚上有空带浩宇来家里吃饭?”她秒回:“正想跟你说呢!浩宇说语然讲题特别清楚,得好好谢谢她。”
其实我知道,浩宇这孩子帮了语然不少。上次去学校开家长会,看见他们俩的座位挨在一起,语然的物理笔记本上,有好多处是浩宇的字迹,标着“这里用图解法更简单”。王老师笑着跟我说:“两个孩子互相带动,进步特别大。”
江辰在厨房忙得团团转,一会儿喊“盐在哪”,一会儿问“鸡翅要炸几分钟”。我进去帮忙,看见他把可乐倒多了,泡沫溢出来,他手忙脚乱地擦,像个第一次做饭的小伙子。“你歇着吧,我来。”我把他推出厨房,他却不肯走,倚在门框上看我:“我想给闺女露一手,她上次说我做的鸡翅没浩宇妈妈做的好吃。”
我忍不住笑了——他记仇的本事倒是用对了地方。上周家庭聚餐,浩宇妈妈带了盘可乐鸡翅,语然多吃了两个,说“阿姨做的外酥里嫩”,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下午去超市买草莓时,碰见浩宇妈妈,她推着购物车,里面放着两盒新鲜的蓝莓。“给孩子们买的,”她笑着说,“浩宇说语然爱吃蓝莓。”我们并肩走着,聊着孩子们最近的成绩,她说浩宇现在写作业不用催了,我说语然开始主动问物理题了,像所有普通的母亲,分享着孩子成长的细碎,心里却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柔软。
“其实我以前总担心她偏科,”我拿起一盒草莓,挑着那些红透了的,“现在看她愿意学,比拿奖还高兴。”浩宇妈妈点点头:“可不是嘛,上次浩宇说‘语然讲题比老师还清楚’,我就知道,孩子们在一起,能互相给劲儿。”
傍晚林浩宇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礼盒,说是他爸爸出差带的点心。孩子站在门口,有点拘谨,白T恤洗得干干净净,领口还别着个小小的校徽。“阿姨好,叔叔好。”他鞠躬时,后背挺得笔首,像棵小树苗。
语然从房间跑出来,看见他手里的点心,脸一下子红了:“你怎么还带东西?”浩宇挠挠头:“我妈让的。”两个孩子站在客厅中央,你看我我看你,像两只刚长齐羽毛的小鸟,有点害羞,却眼里有光。
吃饭时,江辰总给浩宇夹菜,把鸡翅上的脆骨剔掉,只留肉给他:“多吃点,看你瘦的,学习费脑子。”浩宇受宠若惊,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说“谢谢叔叔”。语然在旁边踢他的凳子,小声说“你快吃你的”,自己却把碗里的草莓往他盘子里拨了两个。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语然小时候,总躲在我身后,见了陌生人就往我怀里钻。现在她长大了,能大方地跟同学分享食物,能在视频里笑着说“这道题我来讲”,那些悄悄溜走的时光,都变成了她眼里的自信,闪闪烁烁的。
饭后,浩宇帮着收拾碗筷,动作很麻利,擦桌子时连桌角都擦得干干净净。语然站在他旁边,递给他洗洁精,两人偶尔说句话,声音小小的,却像春雨似的,落在心里软软的地方。
送浩宇出门时,江辰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常来玩,跟语然互相督促,争取下次考得更好。”浩宇点点头,走到楼道口又回头,对着语然挥挥手,阳光落在他脸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关上门,看见语然站在冰箱前,手指轻轻碰着那张奖状,嘴角翘得老高。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开心吗?”她点点头,声音有点闷:“妈,其实我以前总怕考不好,让你们失望。”
“傻孩子,”我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第一次自己系鞋带,第一次背会乘法表,第一次主动帮邻居奶奶提菜……这些我们都记着呢,比奖状还珍贵。”冰箱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我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却知道那是甜的——就像此刻厨房里飘来的草莓香,清清爽爽的,却带着藏不住的甜。(父亲视角)
我把最后一盘可乐鸡翅端上桌时,语然和林浩宇正趴在茶几上,看物理竞赛的错题解析。浩宇指着其中一道题说:“这里我当时算错了符号,不然咱们能拿一等奖。”语然摇摇头:“知足吧,我考前还梦见交白卷呢。”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头挨着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头发上,像撒了层金粉。我悄悄退到厨房,看见林薇正在给草莓摆盘,每个草莓上都插着小牙签,摆成一圈,中间放着颗最大的,是给语然留的。
“你看他们,”林薇笑着朝客厅努努嘴,“像不像你当年跟我一起看错题?”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确实像,只是当年我们看的是高考真题,在学校的路灯下,借着手电筒的光,现在的孩子,却能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有冰镇果汁,有洗好的草莓。
“浩宇,快坐。”我招呼他,把鸡翅往他盘子里推,“多吃点,你叔叔我第一次做,尝尝看怎么样。”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了:“好吃!比我爸做的强多了!”
林薇在旁边笑:“这孩子,净说大实话。”语然也夹了个鸡翅,皱着眉说:“爸,有点甜了。”我刚想解释“可乐放多了”,浩宇抢着说:“我觉得正好,甜一点好吃。”语然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偷偷翘着。
饭桌上,浩宇说起他小时候的事,说自己数学考砸了,爸爸没骂他,带他去操场跑步,说“把不开心跑掉就好了”。语然听得眼睛圆圆的,我突然想起她三年级那次,数学考了60分,我也是带她去公园放风筝,看着风筝飞起来,她说“爸爸,我下次一定考好”。
原来天下的父母,表达爱的方式都差不多,不管是跑步还是放风筝,都是想告诉孩子:摔倒了没关系,站起来继续跑就好。
浩宇要走时,语然送他到楼下。我站在阳台,看见他们并肩走在树荫里,手里还拿着物理练习册,时不时停下来比划几句。浩宇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语然,她接过来,红着脸往回跑,像只受惊的小鹿。
“什么东西?”林薇凑到我身边,笑着问。我摇摇头:“没看清,估计是竞赛奖品吧。”其实我看见了,那盒子是文具店卖的星星纸套装——语然前几天还说“想攒满一罐星星,送给帮过自己的人”。
语然回来时,把盒子往身后藏,脸红红的。我假装没看见,说:“明天去给你买新的物理练习册?听说高中的竞赛题更有意思。”她眼睛亮了:“真的?我还想跟林浩宇组队呢!”
“当然是真的。”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所谓成长,就是看着孩子从“一个人”变成“一群人”,从需要我们牵着走,到能和同伴并肩跑,心里有不舍,却更有骄傲——因为我们知道,那些藏在饭菜里的爱,那些写在纸条上的鼓励,都变成了她脚下的路,让她走得更稳,也更有勇气。
晚上收拾碗筷时,林薇指着冰箱上的奖状,笑着说:“你看,咱们的小不点,真的长大了。”我看着那张烫金的证书,在灯光下闪着光,突然想起语然刚出生时,那么小,裹在粉色襁褓里,连眼睛都睁不开。现在她能站在竞赛场上,能和同伴一起拿奖,那些悄悄溜走的时光,都变成了此刻心里的暖,像刚出锅的可乐鸡翅,甜丝丝的,却带着烟火气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