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着凉。不过你不用管我,好好工作就行了。”他照常摆起领导架子,但随后又状若无意地提道,“那个啊,友寄,你带后辈也挺辛苦的。我呢,刚才也得知有个新人不习惯本部的工作强度,所以正好,让他退出你们那个组,请假休息两天,再适应一阵子,你也不用带得太累。”
有意思。但至少高木心里也明白是新人的毛病。
我于是带着敬语直言,扯了一套客气话,感谢上司的体谅。随后表示新人退得突然,进度没对接给我们,相当于他那份的两周工作量等于没做。虽说我可以马上分配给组员,让大家尽量分工补上,可其它组员和实习生多少都会有怨言,也影响推进效率。
高木慢吞吞地沉吟片刻。
“唔。这我自然知道。顺带一提,你打算怎么做?”
“先找花田问清楚情况,让他把之前由他负责整理的材料发过来。”
他隐隐松了口气:“这种小事你直接去做就行了。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工位。”
当然是直接找就行,但是实习生一看就和他关系匪浅,提前知会一声能免掉很多潜在的幺蛾子。
我没再跟高木废话,回办公室找到花田的联系方式,直接打了个电话。
没接。
发了邮件,过了半个小时,擅自退组的新人才回了信,说自己在家补觉,没接到电话不好意思云云,并附上我需要的压缩包。
点开一看,就三份文件,备注很乱,内容零散,格式漂移。
每天通宵干活,通出来的就是这些东西?
同事抱着茶杯凑到我电脑边,陷入几秒诡异的沉默,道:“怎么办?”
“全部重写,我待会安排一下分工。他负责的这些内容做起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要不要把花田叫回来?”
“没必要。”我啜饮一口加了方糖的咖啡,“叫了更麻烦。”
而正当我准备着手把这个缺漏的部分补上,大不了加加班搞定时,本来还一直在摸鱼的上司忽然如一道飓风闪现到办公室。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高木明显刚才有所跑动,却还努力压抑紊乱的呼吸,若无其事地背着手在我们工位绕了一圈,“上头临时调了个新人过来,刚好,你们不是缺人手吗?”
同事们纷纷面露惊讶。
“瞌睡来了送枕头?有这种好事?”
“不要又是那种类型就行……”
“其实都快搞定了,来不来人都无所谓吧。”
“呃咳!”高木重重一清嗓。
窃窃私语声渐弱。我见高木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不好的预感应运而生。
上司:“友寄,你比较有经验,负责带一带。待会我让他来找你。”
我:“是。”个毛啊,之前谁说我辛苦来着?
临时调来的空降新人估计也做不了太多事。
我不抱任何希望地想着,把分内的工作处理完,开始补漏。正拿座机电话打给销售部确认数据,余光便瞅见桌对面的同事朝我比手势,示意门口有人找。
一边拿笔记着数据,我一边转过头。
看见站在门口等待准许的人的瞬间,我平静地感受了几秒无力吐槽的心堵。
“这些可以吗?”电话那头传来别部的询问。
“可以,帮大忙了,谢谢你。”
“应该的。”
我把听筒挂上。
在缄默中习惯,在习惯中无言以对,我朝门口招招手,临时抵达的空降新人乖乖走到我桌旁。
“你好,我是友寄,”我站起身,伸出手,“高木先生应该和你说过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我。”
身穿一袭非常显年轻的条纹西装的里包恩与我握手。
他没戴帽子,另一只手提着朴素低调的黑色电脑包。那双凌厉的眉眼压低,谦逊地稍一躬身,却露出一个不加掩饰的兴味的微笑。
不似某些只轻捻女士指尖的麻烦礼仪,那只修长的手实打实地紧握而来,掌心干燥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