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看见女子小心翼翼地在琴凳边缘坐了一寸,差点跌倒,又扶上他的手臂。
“坐里面一点儿,我占不了那么大的位置。”
时祺情不自禁地莞尔。
“你帮我听听我新写的曲子怎么样?”
他与她并肩坐好,熟练地掀开琴盖,认真地征求身边人的意见。
“什么时候写的?”
从钢琴独奏会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日,温禧不知道他是何时完成的创作。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是第一个听他创作的人。
“马上就有了。”
时祺说。
“再给我出个题?”
时祺侧首看她,他说的是当初最喜欢跟她玩的一个游戏。
即兴创作。
他天资聪颖,即使温禧故意与她作乱。在黑键上敲几个不熟悉的音程,又或是从高音区横跨到低音区选键,为刁钻无所不用其极,他也能见招拆招,极快地连音成曲。
每次的创作还都惊人的好听。
在开始前他活动手指,根本用不着光,就能清晰准确地定位每个琴键的位置。
时祺的右手在琴键上流畅地回环往复,快速地弹了一组降e小调音阶。
“这台钢琴也不准。”
温禧开口。
她不用听完一首完整的音阶,几乎在听完一个八度就做了判断。
让温禧意外的是,这台钢琴的状态不仅不好,还是九十年代生产价格低廉的练习琴。近二十年过去,琴键松动走音,甚至一发力,连键都无法回弹的糟糕状态。
疏于保养,板上钉钉。
身边环绕着顶尖的调律师,时祺却偏偏在用一台不知道走调了几度的钢琴练习。
真是不明白他的怪癖。
她转念,又想起时祺方才提起颂音已有的四位出类拔萃的调律师,何苦再大张旗鼓地来招她做陪衬?
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时祺又解释说:“之前我的调律师,他们在维也纳都各有事要办,颂音的欧洲基地也有不少古董钢琴需要维护。”
“我来中国是临时的安排,所以在曦台音乐厅用了他们那里的首席调律师。”
这话他没有说谎。
“所以这台钢琴也就这么保持原样下来了。”
他离开欧洲时与大家声明的发展规划并非常驻国内,只是时过境迁,现在有了不得不留下来的原因。
但这并不能解释温禧此刻的疑问。
“既然调律师已经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招聘我这一个?”
话到嘴边,没有再吞下去的道理。
“因为我有私心。”
她收到一个意外的答案,像一根长竿,将她的心高高挑起,簌簌随风动。
说自己有私心的时祺,与在办公室正襟危坐告诉她招聘你是因为你本身技术,从不是什么旁的原因的时祺。
温禧恍惚,不知该相信哪一个。
“私心想让天下英雄入吾彀中。”
时祺又补充,朗声道。
她悬起的心悄悄放下,又有隐隐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