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死侍。
观慈音闭唇敛眉,又是端庄的模样。
听说过古中国的死侍吗?
是在阴影里诡谲沉默,无休止侍奉主人并为其刺杀敌人的存在,死侍是被毒药养大的,须得惯擅用冷兵器,还要有一张漂亮到足以颠倒森*晚*整*理众生的脸,他们的舌根往往会有一个刺青,刺青形状随主人的喜好来定,譬如楼遗月喜欢莲花,那观慈音的刺青便是一枝圣洁的莲。
在被楼遗月刺青的一刻便意味着他将永远为楼遗月奉献生命,背叛是比死亡还要可怖的存在,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可是十年了啊,恨之入骨的疼变成一种麻木至极的疲倦,反正也逃不掉……不如就留在楼遗月身边吧。
观慈音想,互相纠缠着死了也不错,反正都十年了,他没有几个十年了。
可阎玫出现了。
楼遗月对他说,杀了阎玫,在那之前怀上他的孩子,就可以给他自由,这样好的事他当然愿意,但他唯独不愿意结婚,他不明白为什么楼遗月要让他结婚。
真的只是因为楼遗月想看他成为新娘的样子么?真的么?为什么只要他呢?因为楼遗月只喜欢他么?像是楼遗月经常对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我爱你……”观慈音捂住脸,喃喃道。
“拜托了,阎玫……让我成为你的妻子吧。”
“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观慈音学着楼遗月方才教他的话,他的脸颊含血,被楼遗月打的,血丝在水里蔓延开来,像是一条一条神仙编织的红线,乌黑的发如墨汁飘在水面,观慈音像是艳丽的水蛇成精,偏偏面色苍白,如仙圣洁。
哗啦。
水面泛起涟漪,观慈音从莲花池里探出头。
鼻尖还埋在水里,他没有呼吸,眼珠冰冷地环顾四周,除了岸边一位盲眼女仆,便是望不见尽头的苍翠竹林。
莲花池面一片昏暗,荷萍如圆盘盛了零碎星光洒到观慈音的肩膀,池子的内侧一圈都修葺了深蓝砖瓦,比起装饰用的水池,这不如说这是专为观慈音一人修建的浴池。
他倚坐池子边缘,波光粼粼的水将他的躯体隐没,只露出小半张脸,眼尾的妆遇水化开了,红淋淋地一片沿脸颊往水里滴,滴开涟漪的瞬间两个细瘦的手腕被他微微抬起,他歪了歪头,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迎了月色看双手。
十指都骨折了。
从指腹的第一个关节就开始弯曲泛红,骨折最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青紫。
这是楼遗月亲手掰断的。
观慈音在楼遗月身边很久了,他知道楼遗月的性子,温顺会得到奖励,反抗会得到惩罚,掰断十指对楼遗月而言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可他还是不愿意,于是楼遗月给他喂的那颗药生了效,他的一切都被控制起来,按照楼遗月想要的去做任何事,包括说那段奇怪的话。
他洗完澡后,身上的血味和因为药物引发的发情都缓解些许,他起身上岸,雪白的皮肤毫无瑕疵,像是玉雕出来的精致秀美,没有一处不漂亮,盲眼女仆恭敬走来,她蹲在池边,在高簇莲叶的遮挡里将一件新的丝绸蓝袍递给观慈音。
这蓝袍很细窄,穿上会显得身材愈发纤瘦,观慈音在白雾朦胧里披上蓝袍,长发还湿润着往下滴水,他站姿优雅无声,十指被女仆握在掌心,一根一根地给掰回去。
咯吱。
咯吱。
指关节骨折得太狠了,于是掰回去要更大的力道才可以,女仆握住这男性omega的细长手指,哪怕她看不见,也知道这盈盈一握的东西,如今是多么凄惨。
观慈音自始至终在这剧痛里不发出一丝声音。
莲叶在夜里暗香浮动,观慈音的衣袍随风掀起,遗世独立的仙人一般。
十指恢复后,他紧紧攥了一下,而后脖颈微抬,看着漆黑的角落,声线低哑,“我的簪子呢?”
女仆低头,将管家方才给她的簪子递给观慈音。
观慈音接过后,赤足踩着铺了银色琉璃的羊肠小道,往府邸走去。
莲花簪在他指尖细长垂落,尖锐到见者生寒的地步,容不得丝毫转折的杀意尽显,尖端在雪白的手指的映衬下时而折射出冰山般的光泽,这枝一直别在他鬓发间的簪子,是他平日里惯善杀人的唐刀。
今夜要用。
楼遗月没有彻底给他解开毒药,只给他留了一点可怜巴巴的意识,并没有解开对他的控制,这说明今夜他要杀人。
杀谁呢?
无所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