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隔着炭盆,看着檀时野已然变得刚毅的面孔,那双眉眼?的青涩褪去不少,神色间颇有向檀越看齐的潜质。
“你哥哥如今怎么?样了,白鹤给他治疗了好几个?月,伤势好多了吗?”谷雨问道,伸出水葱般的手指,在那炭盆上来回烤着。
她玉指被热气?熏染地泛红,微微透着股暖意,红色的火光给那修长的指缝渡上弧线,衬得柔荑精雕细琢。
檀时野轻叹了口气?,语气?低沉道:“没有,哥哥的余毒实在是麻烦,伤口倒是没再溃烂发?炎,只是久久都不见愈合。”
谷雨眉心折起,神色担忧道:“怎么?会这样呢,白鹤怎么?说?”
檀时野想了想那白衣男子,眉头不自觉一蹙,沉声?道:“白神医说□□毒性太烈,要慢慢养着才行,切莫操之过急。”
谷雨闻言点点头,白鹤都这么?说了,那估计也?没别的办法?。
她看见檀时野忽而皱起的眉心,忍不住道:“你怎么?了,不喜欢白鹤吗?”
檀时野神色一僵,眸子里有些闪烁,好半天才道:“没有……就是他太难相处了,和他说话搞不清楚是在如实答复,还是在暗中嘲讽,听见了让人心头恼火。”
对于白鹤性格古怪这一点,谷雨深有体会,即便她借了原主的光,不免还是要被他讽刺几句,更遑及旁人了?
也?不知道原主之前是怎么?和他相处的,这么?个?性子,换做是她绝对不会有交集,更不可?能爱上。
“毕竟是神医嘛,自古能人多少都是有些脾气?的,你别放在心上。”谷雨出言安慰道。
檀时野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缓着嗓音道:“那日沙地中了埋伏,多亏了公主送给我的护心镜,我才能躲过一劫,否则估计已经和哥哥一样了。”
谷雨这才想起来此事,她心里忍不住补充道:傻孩子,要不是有护心镜,只怕你已经魂归离恨天,成为埋骨黄沙的英烈了。
毕竟异草白鹤已经给了檀越使用。
“那护心镜本就是用来保护你的,如今果真?能救你一命,便是它最大的福气?了,我不过设计了个?图纸,不算什么?的。”谷雨摆摆手说,眉眼?间有些不自然。
他们彼此关系很近,在她心里,檀时野就是她的弟弟。
而平素招猫逗狗,玩笑打闹全?靠檀时野起头,正因如此,突然郑重其事的道谢,才会叫人觉得怪异难受。
她还是喜欢檀时野无忧无虑的样子。
檀时野定定看她许久,唇边微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被将?士的声?音打断了。
“禀报檀将?军,西域女人回来了!”
谷雨和檀时野同?时起身,神色紧张地相视一眼?,随后一起出了帐子。
外面冰天雪地,空中簌簌飘落着大雪,将?士们全?身戎装,脸色被冻得通红。
谷雨轻微哈出一口气?,白雾便飘了出来,好似吞云吐雾般奇幻,而刚刚还温热的双手,一出帐子便被冻僵了。
只听见远处传来马儿轻啸的声?音,马蹄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莳萝身披冬衣,满头都是白雪纷纷,骑在马上像个?刚堆好的雪人。
她脸上被冻得青紫,攥紧缰绳的手已然开裂,粗得如同?小萝卜般,正隐约泅着暗红的血渍。
谷雨赶忙走了过去,刚想搀扶她下来,莳萝便身形一晃荡,立马从马上坠落在地。
她躲闪不及,将?将?被压个?正着,吓得身旁的檀时野,和周遭的将?士全?都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把莳萝从她身上挪开。
因为冬衣厚重,莳萝砸在身上的重量有了缓冲,谷雨倒没觉得窒息。
她起身后,拍了拍衣裳的雪渍,对旁边的小太监说道:“快去找御医来,热水等?也?要备好。”
小太监领命,谷雨看见莳萝那脸色,忍不住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此刻她体温高得惊人,像块烧滚了的烙铁般。
檀时野似乎也?于心不忍,亲自抱起莳萝的身体,转头问谷雨:“公主,这女子你准备放在何处安置?”
谷雨没过多想法?,轻声?道:“就在她从前呆的营帐吧,这人病得这么?重,可?不能再耽搁了,你脚步快先挪她过去,我一会儿就到。”
檀时野点头,抱起莳萝往营帐走去,不再过多言语。
待他们来到休息的营帐内,小太监早就按照吩咐,妥帖地准备好了一切,不仅炭盆端进?来许多,烧的热水也?在冒着气?。
檀时野刚将?莳萝放在床榻上,谷雨便和白鹤一起过来了,近日这人倒是奇怪,对她态度莫名好上许多,可?能是觉得把异草用掉了,愧对原主?
白鹤走到床前,给莳萝简单号了个?脉,随后对身边的小药童吩咐几句,便神色漠然地转身离开。
他的白衣纤尘不染,进?来时拂过几片雪痕,霜花自肩头青丝处簌簌落下,给人以?飘然若仙之感。
经过谷雨身前时,她闻到白鹤身上淡淡的雪香,而他一如外面纷飞的大雪,是千年寒冰化成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