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谷雨才突然想起来。
霜降,是要下雪的啊。
亡国公主64
谢府本宅不同于丞相府,位置在长安城偏隅,去到那里要费上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
故而谷雨下午便出发了,差不多酉时才到达。
檀时野已经先她一步抵达,正等在谢府宅邸的大门口,看?见她的身影,瞬间从门槛上站了起来。
“公主,你?的脸色好差……”他紧紧盯着谷雨,嘴里喃喃说道,英俊的眉眼俱是忧色。
谷雨敛唇微笑,秋末的冷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呼吸都显得有些虚浮了。
“没多大事,去年在西北,我?不也是这样,等开春就好了。”她轻声说,嗓音好似游丝细线,落在飒飒的秋风里,莫名有种被拉扯着,即将断裂的颤抖感。
檀时野眉头?紧蹙着,下意识想说什么,可能又觉得再在门口待下去,冷风扑过?来,就加重她的病情。
于是他也不多嘴了,赶忙和谷雨一起进入谢府。
谢氏百年簪缨,其本宅内部透露着股古朴典雅的气度,里面并没有什么鲜艳的颜色点缀,木屋门柱都是旧日的模样,看?起来暗沉又拙朴。
谷雨闻着那些木香,心里有种在顶礼膜拜的参见感,好似百年来的谢氏英灵,此刻化成了无?形的木魂,沉默无?语地守护在这里。
谢家的下人小心翼翼,将他们引至一处绕山曲水的亭台楼阁,不远处的水榭轻纱漂浮,看?起来宁逸雅致。
等到了那里,谷雨才发?现,白鹤竟然已经在席位上了。
他阖目端坐着,两手揣在袖子里,白袍垂落在身侧,因为秋衣厚实,整个人像个矮矮的雪白企鹅。
谷雨情不自?禁出声道:“白鹤,你?也来了?”
白鹤闻言,眼眸微睁,好似下意识想出言讽刺,却看?见她的面容,眉心紧蹙起来。
“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他说道,继而站起身来,走到谷雨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掐着她的手腕,给她先行把脉。
谷雨见他眉头?越拧越紧,仿佛能夹死几只苍蝇,清冷的面容上寒厉难言。
眸子便不时闪烁着,不时又盯着谷雨的双眼,好似在无?声询问什么。
谷雨被那样默然无?声,却矍铄凌厉的目光,问得有点心虚,下意识转移眼神。
白鹤寒着脸,许久放下她的手腕,朱唇微动了动,最终拂袖回?了席位。
紧接着,一声不吭地给自?己斟了杯热酒,不等主人先到,他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气氛有点尴尬了,檀时野虽然一开始对白鹤出言不逊,内心颇有微词,可见他一番动作,分明是出于好心,于是便消了火。
他轻轻咳嗽一声,打圆场道:“咱们先落座吧,站在这儿干什么?”
谷雨点头?,跟着他坐下,谢府的下人明显被人吩咐过?了,在她落座的瞬间,递上来个汤婆子。
手里有了温暖,谷雨觉得舒服许多,这时才发?现,谢直生辰所设的席位没几个,除开他们外,最多也就剩下2个了。
“也许是谢直本人不想被打扰,所以只请了我?们吧?”谷雨暗自?喃喃道,可是总感觉眼前的一切,有种寂寥凄苦的意味。
檀时野突然说:“去年谢哥哥生辰,我?给他打了个西北的沙漠眼镜蛇,把他吓了一跳,现在想来还是好笑!”
谷雨闻言一愣,去年她和谢直交集不多,因而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呢?”她不禁问道,觉得自?己可得记住了。
檀时野姿态端坐,眉宇间英姿飒爽,含笑道:“是在八月十六。”
谷雨心头?微惊,失声道:“那不是早过?了,你?怎么都没提,我?还想送你?个什么呢?”
檀时野笑意爽朗,摆摆手道:“不必了,去年得了公主的护心镜,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八月十六忙着京城内外的事情,还要盯着过?两天离京的誉王,实在没什么闲心过?生辰。”
谷雨听了这话,心里头?的歉意才稍缓些。
突然,她留意到檀时野的腰间挂了个榴花状的穗子,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打哪儿来的,之前都没见过?你?戴?”
檀时野下意识提了下榴花穗子,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日在西北,不是救了个小丫头?嘛,她听兄长说我?生辰的事情,所以提前托人送过?来的。”
谷雨眼睛微眯,心里瞬间敏感起来,笑意狡黠地打趣道:“哦,是莳花啊~”
檀时野浑然不觉,只笑着点头?,又说道:“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没事会?寄来几封书信,不过?总是中原字掺杂着戎狄字,看?不大懂,非要仔细揣摩研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