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说话的?人听?同伴提起那位“定海神针”般的?大人物,却顿时一脸讳莫如深表情,低声道,“如今,平西王可不在辽西,反而在上京被关了数月,至今未曾露面——还不知眼下是死是活呢。”
说完,环顾四下一圈,又?神秘兮兮道:“如今,天子的?左膀右臂早已换了人,新上任的?曹家右相,再加上九皇子……那个杀神……平西王功高震主,早就为皇室所忌惮,此番被囚上京,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言罢,皆是一阵唏嘘。
沉沉却听?得?胆战心惊:是谁赶在他们之前、先来?了定风城报信?
如此看来?……阿史那金他们的?“商队”还没来?,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正思忖间?。
她耳尖微动,忽听?得?远方传来?熟悉的?驼铃声,心知按那商队的?脚程,自己这“逃犯”很有可能?和他们撞个正着,立刻暗道不妙,扭头一路小跑至少年长生跟前,慌忙道:“我们先避一避!”
“不传你的?信了?”长生挑眉。
沉沉摆手,来?不及解释太多,一心催他上马。
却听?城楼之上,眺望兵骤然吹起号角。流民们一阵骚动,不解其意,待循声望去,城门已轰然大开,一群整装待发的?黑甲兵踏沙而来?,毫不停留,便纵马朝那改换红色鹰隼旗的?突厥商队杀去!
城墙之上,弓箭手满弓待发,刹那间?、箭落如雨。
残阳胜血。
原还听?得?手鼓琵琶、乐声不止的?商队顿时一片死寂。“商人”们见势不妙,等反应过?来?,黑甲骑军却已近在眼前,瞬间?齐齐从货车之下抽刀迎战,喊杀声如雷,护着正中间?的?华盖马车,且战且退。
沉沉远远看去,一眼就看见了布兰。
他生得?高,目标也大,很快胸口中箭,血流不止,却仍然高呼着“保护王子”,奋力挥刀砍杀——
沉沉的?突厥语学得?并不好?,“保护”,和“王子”两个词语,其实都是从布兰那听?着学会的?。
可她没有想过?,这四个字竟会是布兰留在世上最?后的?遗言。
黑甲兵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飞溅,他死时,仍然大睁着眼,那头颅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很快便被黄沙掩埋了踪迹,无头的?尸体僵立片刻,颓然倒地?。
马车四面的?纱幔都被血染红,一柄长刀朝着马车正中慌乱逃窜的?阿史那金当胸而去,眼见得?就要洞穿他的?身体,突然,一抹浅碧色的?身影却不管不顾飞扑上前。
“王子!!”女人凄声喊道。
沉沉认出来?,那个拦在阿史那金身前的?女人,便是几日前、险些?被他掐断了下巴的?舞姬。
女人美丽的?面庞因痛苦而显出狰狞神色,嘴里吐血不止。
纤细的?身体,如破布娃娃一般被长刀挑起,又?猛地?横掼于地?,可她临死时,嘴里仍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似乎是在让阿史那金快跑——
“啊——!!”
阿史那金抱着已无声息的?舞姬,双眼因愤怒而染得?血红,忽从腰间?抽出那把、无数次被他当作配饰把玩的?宝石匕首。
几如破釜沉舟一般。
那匕首被他用尽力气飞掷出去,直中黑甲兵侧颈,鲜血瞬间?泉涌。
那杀死舞姬的?黑甲兵一时失力、滚落马下,战阵之中,马踏如泥——
阿史那金被身边亲卫架起、慌忙逃窜,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亲卫接连倒在身后而无能?为力,任由他们被屠戮殆尽。直至亲卫死尽,他亦被追兵一拥而上、将他反剪双手,压倒在地?。
少年一头长辫如枯草垂落,沉默良久,忽仰头发出如困兽一般、惊怒而无力的?哀嚎。
“我要杀了你们!”
“贱民、你们这些?贱民,我要杀了你们!”
不……
甚至不是哀嚎。
那是写满了复仇之意的?狼嚎。
可他要对谁复仇?
沉沉心头一凛,若有所感般猛地?抬头,只见定风城城楼之上,身披金甲、气势威严的?老将身旁,一袭红衣潋滟,不知何时翩然而立。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那红衣人亦垂眼望向她。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