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烟在手上燃起,在窗上倒映出红色的小点,沉声接话:“对。”
“是家人。”
是他的家人,他的妹妹,从七年前的那一天开始。
*
那一年,他刚刚二十岁,她快十四岁。
陆赟从小是个浪子,与第一任妻子商业联姻后有了陆环,二人各玩各的,直到妻子也就是陆环的生母找到真爱与之远赴异国后,他恢复单身,从此花边不断,私生子女也一大堆。
陆环知道,其实婚姻存续期间他就已经有私生子了。但他并不在乎,只是后来处理起来会麻烦一点,那群废物正好还可以给他立威,总之不碍正事。
他在S大商学院读书,准备暑假回国进入陆氏先清理掉一个陆赟无心对抗的老滑头,却被忽然告知多了一个妹妹。
那天也下着雨,楼梯后的窗里,夜空闪电雷鸣。
他对刚刚得知的消息毫不在意,对楼梯上方抱着小白兔玩偶的那位“妹妹”也不屑一顾,只是走上雕花楼梯,随意的声音伴随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我没有妹妹。”
如果她乖一点,就自己走远别来烦他;如果她得寸进尺,他就像送走那些私生子女一样送走她。很简单的事情。
他与她擦肩而过,闻见她身上他最讨厌的牛奶香味,不知道是睡前喝了奶还是身上香氛的气味,总之让他皱了皱眉。
而陆晚时只是轻轻的笑了起来,像秦管家的描述那样,有天使一样的声音。
她看上去很单薄,小小一只,声音软糯,却一点也不怯懦。面对他不加掩饰的忽视,只是报以微笑。
他在反应过来前已经回头与她对视,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棕色。陆环想,那是两颗琥珀。
再后来,他知道,她和那些私生子女不一样;准确来说,她和这世上任何其他人都不一样。
七年。
他们差了七年,认识也有七年。这七年间虽有别离,亦常朝夕相处,同一屋檐下诞生无数日常琐碎,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谁这样亲密的共享时间。
所以,他们是家人,是众人口中感情甚好的继兄妹。她不是他的童养媳,不是为他而存在的物品,不是别人口中为了上位而依附于陆家的菟丝花。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不能被流言与他强制捆绑,那对她不公平。
陆环燃尽一根烟,给陆晚时发了一条短信。
「在我心里,你是一个
执拗的,可爱的
妹妹。」
*
陆晚时没有再和厉风他们一起回S市,陆环给她安排了私飞,是他在N市的资产。
回到S市后她就上了前来接送的车,紧接着出发去疗养所,准备进行上周准备好的患者探望与调研工作。
她只有车程三小时的睡眠时间,下了车后,从包里掏出薄荷鼻吸醒神,倒也精神抖擞。
同组的人也陆续到了,她们一起走进所内,由护士带领去到各自负责的房间。
陆晚时终于在这间近乎纯白一片的房中,见到了那个患有自闭症的华裔小女孩。
她看上去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过头。晚时和护士以及女孩的母亲一起开门进来,她也毫无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在比她人还大的画板上涂涂画画。
“和她说话基本上没什么反应,也不和我们对视。”她的母亲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用中文对晚时说,“从2岁半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一直在治,越治状态越差。”
晚时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聆听,点点头,等她说完小孩的状况后才接过护士递来的病患资料仔细看起来。
“也就是说,言语交流障碍日渐增多。”她说,“但非言语障碍还好;她还喜欢绘画,或许绘画也是她与环境交流的方式。”
“是这样,她就是喜欢画画。”母亲说,“之前我和她说话没反应,但是画画给她,有时候她会画一张差不多的,有次还主动拿给我看。”
陆晚时走近女孩,蹲下来看她面前的画板,那上面色彩斑斓,主要使用黄绿色和浅红色,看上去充满生机。
她尝试叫了一声女孩的名字:“Lana。”
“Lana?”
女孩没理她,她再度轻轻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