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峰一刻也不?敢拖延,应了?声“是”后便?大步流星地退出书房。
吴峰走后,傅清玄缓缓拿起那看了?一半的公牍,却无法?像往常一样专注,眼前一堆密密麻麻的字,他眼眸却什么都没映入,脑子里没由来地想到那日与苏清妤在此不?欢而散的场景,会不?会这是二人的最后一面?念头一起,平静的心隐隐开始感到慌乱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声突然?响起,傅清玄抬眸看去,是墨竹。
墨竹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大人,我给您点灯。”
傅清玄看着窗外昏曀的天色,才?惊觉自己竟出神?许久,他微颔首,“吴峰还没回来?”
墨竹一边点灯一边谨慎回应:“还没有。”说着顿了?下,又说了?句:“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傅清玄默了?片刻,才?低声应了?声:“嗯。”
墨竹点上?了?灯,侍立一旁,“大人可要用晚膳?”
“还有很多公牍处理,先不?吃了?,没我的吩咐,你不?必进来了?。”傅清玄头也不?抬地道,脸隐于暗影之中,显得有些冷硬黯沉。
墨竹悄无声息地离去。
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公牍,所有的事情都等?着他去处理,他深刻地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是什么,他没有时?间去放空,去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现在只需要将精力?放在眼前之事上?,然?后等?着吴峰回来,带给他好消息,吴峰办事可靠,他信得过?他。
吴峰出去了?一夜,傅清玄的书房也亮了?一夜。
第二日,吴峰还没有归来,傅清玄换上?朝服,和往日一般去上?早朝。
苏清妤的死讯传来时?,傅清玄刚回到相府。
他一下马车,便?与吴峰等?人打了?个照面,吴峰面有难色,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声音干涩地禀报:“大人,陆夫人的尸身已经找到。”
傅清玄皱着眉头片刻好像才?听懂了?他的话,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吴峰,他一副风尘仆仆,胡茬邋遢的模样,显然?是带着人去山里搜寻了?一整夜。
“确定是她?”他问,似乎不?相信吴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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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峰低着头应:“陆夫人被山石砸中,面目……全非,但她的丫鬟元冬从衣服身形确认了?陆夫人的身份。”
听完吴峰的禀报,傅清玄的心出奇地平静,只是觉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风拂过?耳畔的声音,“她……在哪里?”他问,声音淡然?得让人感到不?安。
“此刻正停放在她的宅邸里,大人可要去见陆夫人最后一面?”吴峰问得艰难,仿佛嗓子里堵了?块石头,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最后一面?
“嗯。”傅清玄淡淡地应,却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风狂,吹起他的衣袂长发?,那一刻,他的身形羸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
“大人?”
耳边响起人声,傅清玄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道:“去青玉街。”
傅清玄来到了?苏清妤的宅邸。
苏清妤的尸身静静地躺在她的床上?,盖着白布,旁边元冬,阿瑾等?人守着床边恸哭,吴峰吩咐过?元冬先别通知陆府的人以及苏清妤的母亲。
看到傅清玄,元冬等?人哭着让出了?一条道。
傅清玄将元冬等?人的痛苦模样逐出自己的视线,无视她们的哭声,缓缓地走到床旁边,看到被鲜血染红的白布,他先是一怔,随后想要伸手掀开那张白布,却在犹豫过?后又收了?回去。
他并未说任何话,低垂的目光和往常一般温柔平静,仿佛躺在床上?的人只是睡着,而非死亡。
他定定地望着床上?的人片刻,忽然?扭头离去,他看向一旁的吴峰,“走吧,本相还有许多公务在身。”他语气轻松地与吴峰道,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个睡着的人。
吴峰诧异地看着他,他步伐稳健,背影优雅,正当他以为大人真没事时?,走到门口的人忽然?伸手扶住了?门框,仿佛浑身的力?气突然?被人抽干,急需要一个支撑一般。
傅清玄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不?由得剧咳了?几下,一股腥甜弥漫在口腔里,他若无其事地将其咽了?回去,又抬起袖子擦去唇角的血迹,待他稳住身形,眼里便?只剩下一片死寂。
傅清玄走了?,屋里的其余人这才?放声大哭起来。“小姐,您怎么把奴婢丢下了?,早知道那日奴婢该跟着您一起去的,如此您到了?黄泉路也就不?孤单了?……”元冬更是扑倒床上?那具尸首身上?,痛哭流涕。
***
回府之后,傅清玄便?到了?书房处理公务,一切如往日,并无不?同,甚至还接见户部尚书李丙正。李丙正一见到他先是说了?公事随后便?滔滔不?绝地说起这阵子以来的压力?,因为实物折俸之事,弹劾他的折子就跟雪花似的,上?朝时?官员也当面攻讦他,因为这件事他愁得都想告老还乡了?。傅清玄知晓那些人表面是冲着户部尚书,实则是冲着自己,谁不?知道户部尚书是的左膀右臂,除去他等?同于砍断他一条臂膀。户部尚书也知晓这一点,所以这次来表面是商议公事和抱怨自己的压力?,实际上?是让傅清玄赶紧想办法?解决此事,但他并不?知晓这里面的水比他想象得要深得多,傅清玄无法?告知他,一番恩威并用将人打发?了?去。
临去时?,他却留下了?一句话:
“首相,您的脸色很苍白,可是旧伤未愈?您还是多加休息吧。”
休息?他若休息了?,谁来处理这些没完没了?的政事?傅清玄并未理会他,强行咽下喉咙里的那抹腥甜,将吴峰叫到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