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下去吧。”文昭的话音平平,惊不起半点儿涟漪。
敛芳拿捏不透文昭的心意,俯身一礼,复又回?了?翔云阁。
假寐的云葳听得房门响动,忙转了?视线来瞧,可漆黑的回?廊下,除却敛芳的身影,再无他人。
云葳得承认,她有些?慌了?。现下距离云府出事,已过去整整七日,外间早该闹得沸沸扬扬,文昭却将她冷着,拘禁在不大的寝阁里?,阻隔了?一应消息,此举格外反常。
一夜无眠,她睁眼熬到了?天?亮,也未曾等来文昭,她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心头压抑的苦闷,在此处众人的监视下,是断然不敢发泄的。
足足熬了?两日,入夜落了?场急雨,满屋子都是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文昭悄然现身于雨后的回?廊下,立在半开?的窗外,静默观瞧着殿内云葳的动静。
这人窝在床前的脚踏上,目光呆滞,一手托腮,就这么愣愣地坐着。
文昭盯了?半刻,云葳一动不动。
拂袖迈入房中,文昭随手挥退了?看守的宫人,信步直入寝阁,垂眸看着云葳,淡声道?:
“你与朕有话说?何事?”
话音入耳的刹那,云葳的杏眼闪了?闪,眼底划过刹那意外之喜,撑着脚踏站起身来,给文昭行?了?个恭谨的拜礼:“参见陛下。”
文昭立在原地没有近前,也没给她回?应。
云葳等了?须臾,没等来丝毫响动,心头一紧,知晓文昭定然是恼了?,身上忽而?泛起一层冷汗。
“叫人传话,却又不言语,朕没耐性跟你耗。”文昭冷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要走。
“…陛下!”
云葳心头空落落的,将头埋进衣袖间,讷讷低语:“是臣做的…”
几不可闻的声音飘落耳畔,文昭凤眸里?幽深的瞳孔顷刻发散开?来,转身的动作僵硬,仿佛耗干了?全部力?气。
一句试探,似火药入清池,文昭巴望着云葳清冷如故,却不料这人引爆了?她最不想见到的火药桶,炸开?了?一池涟漪,扰乱她极力?压制住的平稳心绪。
她射向云葳的视线里?,涔了?五分惊诧,三分失望,余下的尽是难言的苦涩。
房中静默非常,耳畔只剩外间晚风吹翠叶的簌簌声。
半晌无有脚步声,云葳知道?文昭没有走,她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沉声道?:“臣…请陛下,赐罪。”
“你做了?什么?”
文昭的话音虚浮,比话音更?虚浮的,是她迈向云葳的脚步:“抬起头来,把话说清楚。”
云葳只觉眼底一暗,继而?便?是龙涎香的气息漫过了?鼻腔,她曾经何其贪恋这一丝芬芳,可如今却闻不出什么感觉了?。
“陛下怀疑臣了?,对吗?”
云葳直起了?腰身,垂眸呆愣地凝视着文昭曳地的裙摆:“臣毒杀了?…,是臣做的,臣认。”
“…你!”
文昭愤然扬起了?胳膊,身旁的小人倏地闭了?眼,这等惊惧的反应令她心间一颤,硬生生把僵直的胳膊悬停在了?半空,强压着怒火,握成拳头背回?了?身后。
说出实情,比云葳想象的要容易。不论结果如何,她忽而?觉得心里?好受许多,文昭再不来,她快疯了?。不知几时起,欺瞒文昭,于她而?言,不再是理所应当的筹谋,反而?满心愧疚。
“毒杀至亲,十恶不赦的大罪,你认得倒轻巧。”
文昭面?色青黑,自牙缝里?挤了?这么一番话:“是指望朕对你网开?一面?,替你遮掩了?去么?”
文昭的话音冰冷,云葳觉得周身的血都被凝结了?,一阵阵寒颤令她汗毛竖起,心口酸涩难耐。
她以指甲掐着掌心,默然半晌,复又俯下身去:“臣不敢,臣听凭陛下发落。”
“听凭发落?”
文昭传出了?一阵阴恻的冷笑:“杀尊亲者,腰斩弃市。《大魏律》写得清楚,要朕如此发落你么?”
云葳的身子抖了?抖,眼眶一酸,垂下滴泪来,伏在地上没再答话。
她此举让云家避开?了?文昭的清算,避开?了?谋逆叛国的骂名,避开?了?诛九族的噩运,却唯独苦了?自己。若文昭当真怀恨在心,将她问斩,也是情理之中。
可心为?何会疼?
是渴盼文昭能网开?一面?的吧,是希冀着在文昭心里?,她与寻常臣子不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