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倒真不怕我跑了。”阿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若是?孙猴子,我便是?如来佛。天涯海角,你——”巩季筠把粉拳一握,“明白了?”
那怎么不明白?
只是?阿光有?自己的计较。
“纵使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却也好生大?闹过?一场天宫,没有?白来了蟠桃会。
“更何况,炼丹炉里关过?七七四十?九天,还能炼出个火眼?金睛来。五行山底下压过?几?百年,漫天神佛还不照样无可奈何?到?了最后,西行取经成佛,还能得到?个正果!”
巩季筠自称“如来佛”,他一样不以为然。
“凭什么做人就得历三灾八难?凭什么她是?神仙,我就要战战兢兢?
“我这冷眼?看着?,倒是?她对我的顾忌更多。虽说不明就里,可我也能用这个,正大?光明地换来我想要的。
“不过?,此时还不知道她究竟作何打算,就只好先替师傅和春兴班要了这些身家,让她们能安全?退场,远离是?非,在沽口?的某个角落好好生活下去吧。
“师傅,徒弟只能孝敬到?这里了。
“今儿才知道,您这些都是?为我受了连累。以后或许没有?再见的机会,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他默不作声,盘算了半晌。
巩季筠倒不慌不忙,一直等在那。周遭的景、物、人,不知不觉中全?都静止着?,天地间只回?荡着?阿光自己的心声。
她明知故问:“准备妥了?”
阿光就知道,下一场戏近在眼?前。她没有?什么顾忌时,他才真是?要当心了。
于是?目光灼灼地答:“行了。”
眼?前一花,时间、地点,霎时改换。
灯红酒绿,衣香鬓影。在华丽的西式大?厅里,各色名?流或坐或站,彼此间亲热地交谈着?。
阿光站在一条很粗的柱子后头。两根柱子中间搭着?根竿子,挂着?沉重的天鹅绒帘子,从中间一掀开,就是?个别样的出将门了。
他抚着?自己的脸颊,把眼?光往身上移。头发和下巴都已经被修整过?了,身上并未穿原定的西装,而是?件直挺挺、一色到?底的崭新长袍,外罩着?件提花缎子裁的大?袖短褂。
巩季筠站在他身边,像曾经见过?那般,穿一件领子恨不得开到?腰上的丝光长裙。再看那一身的名?贵首饰!脖子上的珍珠串儿,手腕上的金刚钻儿,戒指上的猫眼?儿,耳坠上的翡翠块儿,把这么暗的地方都照亮了。
阿光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干嘛呢?”巩季筠不耐烦。
他既然知道真相,她就已经懒得装样子了。
阿光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只觉得女?子身体?僵直,似乎全?然没料到?会有?这遭,脸上表情也不大?自然。
“瞧不出来,您还这么怕我?”他知道摸着?了戏神仙的弱点,心里一松,笑意盈盈。
“我会怕你?我——”巩季筠抬手慢慢握拳,再次提醒他,什么叫如来佛的手掌心!
“得了,佛祖,说正格的。”
阿光唱了这么些年的戏,已经习惯了在戏台上就能起范,毫无羞耻地演出。面对这戏神仙时,他便觉得身处台上一般。虽不知这感?觉是?从何而来,但可以用抢戏加戏的机会,试试戏神仙的深浅。
果然,每次他举手投足之间,破了戏神仙的安排时,神仙都接不上戏,由他主导。
不过?,他也时刻放不下警觉。毕竟戏神仙就像是?他的大?东家,她能亲自下凡来票戏,证明这戏一定是?非同小可。她不会在所有?事上都糊涂,他也不可得意忘形,失了本分。
“大?东家,如今虽说过?了年关,可是?还没到?立春,身上的穿戴,依然是?要循着?冬令。你这衣裳质料太薄,首饰搭配不成套,也不合时,就这么出去的话,只怕旁人见笑。”
巩季筠脸上一僵:“你又知道了?”
“没吃过?唐僧肉,总见过?唐僧跑。”阿光温和地笑着?,“长裙子大?气简洁,可您这首饰搭得太碎,不像那个意思。我看您前胸空档大?些,不如使条长项链,相对地选个小些的耳坠。”
巩季筠随着?他的话,轻轻抚过?首饰,便有?相应变化。
阿光早知道她是?神仙,一点也不惊讶,继续说着?:“首饰质地也得要成套的,珍珠显柔和,金刚钻显锐利,端看您自己想要的意思。您这整身下来没有?重色,不如合着?冬令时,配个深色的皮草披肩,把这鞋子也换换。”
巩季筠依样而行,虽然气质拔高了一个档次。想起她这女?主角和男主角,都没少在衣着?装扮上挑她的错处,心情复杂。
“哼,看起来还行吧,算你识相。”
阿光双眼?一弯:“我可是?刚拿了大?东家几?十?块钱呢,看在大?洋的份上,多看顾您一点,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