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克和他的父亲到底不一样,老翟王一身戎马,血脉中流淌的都是战斗和血性,宁愿战死也绝不苟活。
相反,蒙克是情愿赖活着,也不愿意早死一天。
他自认自己当不上这个狼主,所以就从中卖了这个好给科尔那钦,并且将凌煋的筹谋和盘托出。
“汉人皇帝只求顾承宴?”朝弋不太相信,“就没有别的要求?”
科尔那钦摇摇头,戏谑道:“要么,是我们这位小额维太有本事,哄得这么多位皇帝爱他爱得团团转。”
“要么,就是札兰台·蒙克对我们有所保留,还想着给自己留一线生机,不过我看他那胆小如鼠的模样,也不像是能想那么周全。”
朝弋皱皱眉,最终举起酒坛大大灌了一口。
“啧——”科尔那钦抓起一只烤羊腿撕啃了两口,“不过中原皇帝也够狠的……”
听蒙克说,顾承宴一身伤病,本来有机会能够治好的,但皇帝为了长留他在身边,故意制造意外、弄死了那位能治好他病症的神医。
科尔那钦摇摇头,“真是疯子。”
朝弋点头,在心底多少有点可怜顾承宴了。
“圣山上的布置都妥当吧,没叫附近牧民发现什么吧?”
“放心,我们是从西坡趁着夜色偷偷运上去的,牧民没不会发现,而且西坡是迎风的一面,足迹会被次日的风雪掩埋,一丝痕迹也没落下。”
“萨满也一早算出来,说到月底会有两场大风雪,我们到时候可以先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朝弋说着,又忍不住补充道:
“只是,若那小狼主当真听信了我们的那些话,来到了圣山、到了极北,跟着他上山那些牧民百姓,不是也……”
斡罗部的计划,乃是将数以百车的黑|火|药送到山巅雪线之下暗藏,然后用掺了石蜡、涂过黑油的引线点燃。
他们试过,闷在厚雪中的爆炸声就好像是滚滚激雷,若是正巧遇上天空中乌云汇聚,便是分辨不出。
圣山经常雪崩,只要引燃了引线,让雪块崩落,整个山巅上的雪都会往下流动,到时候必定能把山上所有人活埋。
只要能说动赛赫敕纳他们到达圣山,恢复鄂博山祭,那就能在山祭这日,制造一场“意外”。
到时,再请萨满出来指认——
说这一切都是山神震怒,是腾格里降下的惩罚,是赛赫敕纳这狼主德不配位。
自然,由不得百姓不信服。
赛赫敕纳一死,草原上能继承狼主位的人就只剩下科尔那钦,那剩下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起来。
“唉……”
不知想到什么,科尔那钦抱着羊腿啃了两口,突然看着某个方向目光放空起来。
“怎么了?”朝弋招呼人上来换新的酒坛,“筹谋多年,眼看就能替额维报仇,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科尔那钦低头垂眸一笑,“兄长不明白,我只是……想到了顾承宴。”
“顾承宴?”朝弋皱眉,“你想他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科尔那钦舔了舔唇瓣,“汉人皇帝、先狼主,还有我这弟弟,他们都对此人如此执着感兴趣,搞得我也……”
他意味深长看朝弋一眼,“有点感兴趣了。”
朝弋眨眨眼,不懂他这是什么嗜好,但还是压低声音提醒道:“他是男人,而且命不久矣。”
“我知道,”科尔那钦戏谑一笑,“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要尝尝看呐?”
一个将死之人,却有本事让草原、中原的统治者对他如此念念不忘,那不证明他本人其实很有能耐?
科尔那钦想到在王庭和顾承宴见的数面,又仰头狠狠灌了一口酒,“活不长,不更应该玩玩?”
“不然,当真是可惜了。”
朝弋额心都快生出一座连亘起伏的雪山,“你真是喝多了,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从前额维给你定下的,是伯颜部落的小葛琦,她如今虽然嫁过人,但出自伯颜族、身份尊贵,最适合做王庭的大遏讫。”
朝弋认真地看着弟弟,“你不是说要带领草原重现昔年的荣耀么?娶亲这事上,可不能糊涂。”
科尔那钦一愣,然后噗地一声笑得前仰后合,抱在怀里的酒坛都险些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