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好多钱,怎么又愿意给我买花灯了?”阿勒问。
“一样的。”龙可羡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便拽着阿勒往前去,她看到前边岔道口立着座十人高的花楼,上边琳琅满目挂着各色花灯,底下正排着长队。
俩人坠在长队后头,龙可羡仰头,认真地挑着灯,柔光覆在她面颊,宛如凝出来的一层奶皮,像是伸手戳一戳,就嫩得要出水了。
她忽地指上去:“柿子灯。”
阿勒头也没抬,就势上手掐了一把,嫌道:“家里年年挂,看不腻吗?”
她指尖转了个向,指最顶上威风凛凛的花灯:“大鸟灯。”
前边的姑娘转过来,浅浅笑了笑:“小女郎,那是长鸳。”
“长,鸳?”龙可羡拧着眉头,抬头看她。
那姑娘将她和阿勒瞅了一眼,看到二人身高差距,摇摇头:“那是……”她面颊微红,“买给心上人的。”
龙可羡嗯嗯点头,拍着胸脯自豪道:“我,买给心上人的。”
那姑娘面露惊诧,看着十一二岁的龙可羡,再看比鹤立鸡群般的阿勒:“你,你二人不是……”
阿勒一把捂住龙可羡的嘴,微笑道:“舍妹童言无忌,看那大鸟威风罢了,不懂什么心上人。”
那姑娘轻抚两下胸口,跟着同伴取灯去了。
“我懂,”龙可羡扒拉下阿勒的手,很不服气,瞪着阿勒,振振有词道,“放在心上想着的人,大伽正,你,老墉,姐姐,山长。”
她掰着指头,很认真地数了五个。
五分之一呢,阿勒简直要谢谢她。
“……回去把这话写下来,我要刊印成册,留到你长大看,”阿勒罩着她脑袋,把人转过去,“现在,买灯。”
小贩是个老头儿,在这立了座花楼,今夜收银子收得手软,看了眼二人装束,红光满面道:“小女郎喜欢什么灯?我们花楼上挂的都是好灯啊,炽州的纸面,镡城的灯芯,咱本地的梨木提杆。”
龙可羡回头去瞟阿勒,有些犹豫。
小贩深谙生意之道,问小孩儿,就得问她喜欢的,问大的,就得讲价格,于是抬手,从上往下比划了一把:“下边儿的,都是些寻常样式,一两银子一盏,往上递增,挂得越高便越贵。”
阿勒低头,看到龙可羡连头也没抬,只盯着最底下那几盏灰扑扑的丑灯琢磨。
这小财奴!
他拍了拍她的颈,将下巴微微抬起。
“我要最贵的。”
***
那盏长鸳挂在舷窗边,横出的翅翼被风拂动,阿勒欣赏着那微弱的鸣震,心情愉悦。
祈山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是……”
“没什么,玩儿呢,”阿勒微抬手,“祈叔坐。”
“二姑娘买的吧,”祈山常见龙可羡,年年的生辰礼都没落下过,笑道,“二姑娘打小喜欢发亮的东西。”
阿勒抬了下眉,没继续这话题:“主国那边怎么个意思?”
“司礼官还在外港候着呢,没敢擅离职守,傍晚时派了人离港,想来是报讯去了,”祈山道,“是属下疏忽,没料到他们在礼制上留了这一手。”
阿勒借着驰援南沣城,送回州府军遗体这事儿,首先与主国破冰,照理,主国应以外邦往来的最高礼制迎他,除了司礼官,还要出卿正,大祭司也得镇场,进京都之后,连皇帝都该下九九长阶相迎。
“今日这点阵仗,打发叫花子呢。”阿勒轻讽。
“公子,若是他们一再拖延,这如何是好?”祈山还是有顾虑。
“拖不起的,”阿勒笑了笑,“再拖下去,州府军就要发臭发烂了,他们的脸面怎么过得去。”
先前送州府军英魂回归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最急的是各家家属,州府军么,全是些吃空饷,塞进来玩闹度日的裙带户,他们自有门道层层向上施压。
祈山默了默:“公子考虑得周到。”
阿勒:“时辰不早,回去睡吧。”
临出门时,祈山仿佛才想起件事似的:“公子先时遣人去提蒙缇,人已到了船队外沿,公子要见吗?”
“不急,晾他一晾,免得脑子发热,做出些不体面的事儿来。”阿勒微微含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