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坟场。”
沈亭山一字一顿,如铁钩般的声音在陈脊耳畔回荡,让他后背的冷汗瞬间冒出。
这个时辰去坟场,陈脊认为沈亭山定是被案子逼疯了。
沈亭山大笑一声,扬起马鞭,那马儿便如箭般向前奔去。陈脊惊觉已不容他多说,马蹄翻滚,掀起一地沙尘。
此地是山阴最大的坟场,山阴几乎所有逝者都埋葬在此。月光从云层中漏出,苍白地照在墓碑之上,为这片荒芜的土地带来微弱的光明。
陈脊的目光扫过墓碑之上一排排冰冷t?的姓名,这些都是他曾经极为熟悉的人。他们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可身子却早已融入黄土,被这无尽的黑暗掩埋。
这片坟场寂静得让人感到压抑,只有偶尔传来的野狗叫声打破这死寂。风吹过,带来了远处野花的香气,却无法驱散坟场中的哀凉。
陈脊心中最初的恐惧被悲伤覆盖,他恭敬地向每座路过的墓碑行礼,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
沈亭山则是在寻找着什么,他细心地观察着每一座坟墓,时而拾掇地上的红泥,时而又轻抚冰冷的墓碑。直到二人来到陈脊父亲的墓前,他才停下搜寻。
“父亲大人!不孝儿来看你了!”陈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霎时间泪如雨下。
父亲下葬多日,这还是他第一次前来,想到此陈脊心如刀割。他认真扫视着父亲的坟墓,想来是因为没有给李执事利钱的缘故,明明是新坟,可坟头莫说祭拜的红烛,便是连纸钱的印迹都没有。
陈脊来得匆忙也不曾准备任何祭品,一时心中更是自责。
此时,一旁的沈亭山也是眉头紧锁。
他先是依礼拜了三拜,又在心中默念:“陈老先生,晚辈乃陈脊挚友,为查凶案,多有冒犯,请勿怪罪。”随后他便蹲到坟前仔细查看起来。
终于,在被淹没的土堆之中,他拾到了一丝绢线。也正是这一丝绢线,让他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他不由长叹一口气,这声叹气深邃而绵长,吸引了独自垂泪的陈脊。
陈脊哽咽地问道:“出了何事?”
沈亭山望向陈脊,眼里多了一丝不可名状的神色,他尴尬地掩饰道:“无事。”说着便站起身来,扯开话头道:“我去找坟场的看守,你要去吗?”
陈脊看着父亲的坟墓又看向沈亭山,肯定道:“自然是要去的!这些贼人连我都敢杀,若不早日将他们缉拿归案,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性命!”
第二十六章求端讯末
二人在坟场绕了几圈,终于在一处亮光里找到了看守所住的茅屋。
出乎意料的是,这看守不是旁人,正是当日义庄中那名良善的看守。陈脊喜道:“原来是你!”
看守倒不惊讶,他浅笑着恭敬行礼,说道:“草民袁不凡,既是义庄的看守也是这坟场的看守。”
“袁不凡?这倒是个好名字。”陈脊说着上下打量起他来,方脸宽鼻,长相虽是普通,但有胆子孤身夜夜守着坟场和义庄,倒也是个不凡的人才。
“大人谬赞了。”袁不凡将他二人引到桌边坐下,又恭敬奉上茶来,问道:“不知二位大人深夜到此,是何公务?”
沈亭山呷了一口茶道:“来问些事情,此事关乎几宗要紧的命案,你需如实答来。”
袁不凡脸色顿时变得肃静,恭敬回道:“草民定知无不言。”
沈亭山道:“几日前,码头衙门的尹涛,尹巡检是否来过此地?”
袁不凡凝眉沉思,心中暗叹:“如主人所料,果然还是查到尹涛头上了。”
“袁不凡?”沈亭山见袁不凡呆立着没有回答,又多唤了几声。
愣了一会,袁不凡回道:“有的。尹巡检来为裴把总选墓。”
“只是选墓吗?”
袁不凡点了点头。
沈亭山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怕是有言辞未尽的地方吧!”
“这”袁不凡支吾不语,似乎还有所犹豫。
沈亭山说道:“我且问你,尹巡检选了哪块墓地?”
袁不凡面色一变,嗫喏道:“应是子午向第三排。”
沈亭山追问道:“我刚从坟场过来,子午向第三排早已葬满,你说尹涛选了此处,难道是要占他人的坟墓不成?”
“那就是我记错了,是是乾巽向第二排。”
沈亭山冷笑道:“你又胡说。以裴荻的生辰八字,只要懂些风水的人都知道他与乾巽向并不合,尹涛又怎会选此向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