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梳妆镜前,静静看着铜镜中映出的那张病弱的面容。
她唇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殷灵栖蹙了下眉,她不喜欢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昭懿公主应当是明艳高贵的、神采奕奕的,无论何时。
“无论何时。”她轻轻地道。
梳妆匣里盛有色泽鲜艳的胭脂,殷灵栖看也不看一眼。
她抬手咬破指尖,将鲜血涂上苍白的唇。
她轻声哼着遥远的、记不清来历的歌谣,为自己挽发、上妆。
夙愿了结,这缕孤魂凝聚起的精神力越来越淡,前世的记忆全然模糊,她已经忘掉了许多细节。
但殷灵栖始终记着、恪守着一件事:
“我不需要谁可怜,也不需要谁自作主张为我换命。我的生死,凭什么由别人做主?”
先皇后为女儿起的名字很好,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宁折不屈,殷灵栖有自己的自尊与高傲。
两幕场景重叠,女子把玩着垂肩青丝,笑得漫不经心:“像我这样人,生与死都只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如何生,如何死,除我以外,任何人休想插手干涉。生或死,我自己说了算。”
游历世间两回,她玩够了。
该杀的都杀光了,日复一日苟延残喘着活,真无趣。
女子不悦地抱怨着,将梳妆用的桂花油洒满内殿每一处角落,然后点燃一把火。
一把火将自己给烧了。
赤红火焰吞噬宫殿,公主黑裙曳地,在烈火中跳完了这一生最后一支舞。
她唇角扬起轻松的笑。
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轰轰烈烈地离开,这样才算快活。
***
视野中的火光渐渐淡去,殷灵栖看见了后世的评价。
昭懿公主在位时间极短。
纵使她是个行径荒唐、饱受争议的疯子,史书工笔也不得不承认,因着公主当政,在这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中相继涌现出一大批登上历史舞台的优秀女性,她们受到鼓励去争取各自领域的话事权。
“这是好事。”殷灵栖阅览着每一页的批语。
历史长河中的每个人都只是渺小的一粒微尘,那些殷灵栖耳熟能详的人物,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浓缩为史书上短短的几行字,一览无余,令人唏嘘。
翻页时,她在其中看到了一行格格不入的批语。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写在萧云铮的生平事迹之后。
“这是什么?”
殷灵栖拿起书册正反面看了一通,怀疑这本书是哪一处地摊淘来的假书。
女子将书自她手中抽走:“事情就是这么些事,如今尽数知晓了?”
“知晓了。”殷灵栖抬眸望她:“所以你此番现身的目的是……”
温柔抚摸她头发的手滑到肩颈,女子嫣然一笑,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掐住她:“我是来杀你的。”
她凑近殷灵栖,四目相对,声音兴奋到颤抖:“我想得到你这具身体。”
殷灵栖看着另一个自己,目光冷静至极:“我凭什么要将身体让给你。”
“嘘,”女子落指轻轻抵上她唇,“你不给,我可以强夺。”
“那你便来抢。”殷灵栖不落下乘,“我说了,我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