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想回头看,却又如遭雷击地僵住了。
只因街角的乐声重新响起之后,乐声里多出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还是想着去写一歌]
[心中有话只是难以言说]
唱歌的人声线微微颤抖,本该让一众痴女尖叫“好苏”的嗓音竟显得有些嘶哑,带着掩饰不住的痛苦。
是的,这个嗓音我很熟悉。
那个从街角弹着琴缓缓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乔荞一伙人中最后的孑遗。
杨锋。
我的脑子里,无数回忆和细节轰然炸开。
我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只是无意识地抬手指向张立明,目光对上了他那双只剩下“我计成矣”般欣慰的眼睛。
我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念一动便操控楼梯将张立明身下的手机瞬移到了手里。
果不其然,张立明最后一次打开的软件是那个社交软件,最后一条消息是给了杨锋。
消息的内容只有一条,是五分钟前出的一个“实时位置共享”。
移动网络还没关闭,我能看到共享页面上代表双方的两个红点……
已经觌面相逢。
不必往上去翻他们的聊天记录,我也能猜到他们之前聊过什么。
杨锋并不是在乔荞的老家小城等我们,而是选择了前来滨城迎接我和张立明,他们俩想给我一个惊喜。
在我坠楼逃跑的时候,张立明没有立即追击而是去“穿衣服”,实际上他并不是怕冷或者害羞。
他是在穿衣服的同时,以手机能够承受的最大度,把自己的实时位置共享给了杨锋。
我逃跑的度太快,张立明无法多耽搁哪怕。1秒,所以他没机会细说,只能把位置出去而已。
而刚刚张立明和我之间的交谈不仅是遗言,也是拖延时间,更在“刑天”的斧头上印下了“视界”的拳印。
此刻的绝命一击,张立明喊出“收下吧”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已然赶来的杨锋。
他用斧上的拳印,把“狄奥是敌人”的信息传递给了毫不知情、满心欢喜,甚至还弹奏着音乐、想着给我们一个惊喜的杨锋。
我缓缓转头9度,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停车场入口处,那个抱着小提琴的男人。
“刑天”的巨斧就插在他的脚旁,看来是在他拐过弯进来之前,就先一步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也明白了音乐为何骤止。
因为杨锋看见了“刑天”带着“视界”拳印的战斧,跑过转角后便一眼看见了狼藉满地的停车场,以及跪倒在我面前,胸口被击穿、鲜血染红雪地的张立明。
“刑天”的战斧红光黯淡,直至消失。
这个二十年来未曾被人注意过的替身就此消逝,就好像它从未来过。
与之一同离去的,是它主人那同样短暂而质朴、却又难掩高洁的生命。
低下头看,张立明的眸子已然黯淡,他已死去了。
杨锋颤抖的手指拨乱了琴音。
他恐怕从未想过,这次本该是宾主尽欢的久别重逢,会变成至亲至密的好友之间的同室操戈。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和最好的兄弟的最后一面,会是以这种方式见到。
但杨锋终究也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