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一秒,看清谢序宁的脸,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全部委屈,才通通一涌而上。
两人站在大雨里对视,男人紧握他肩侧的指尖,略微发着些抖。
谢序宁眼底里的慌张、惊恐、无措、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倒像刚刚从车流里逃出生天的人,是他自己。
方惜亭两眼通红,心头绞痛,在意他的情绪,不顾一切地沸腾起来。
心里明知谢序宁没错,可仍忍不住打他两下,又抓住那男人的衣领口,带着嘶哑的声线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半个小时的路程,无人接听的机械提示音,每一秒的等待,都那么煎熬。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
“哪有人求完婚,一觉睡醒,音讯全无?”
“你没事的第一时间,离开审讯室的第一时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为什么要一个人淋雨,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街上走,为什么不等我来接你?”
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但方惜亭紧拽住谢序宁的双臂,却半点没有松开,还要等他回答。
男人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想不起来手机在哪。
他记得自己懵懵懂懂离开监察组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两手空空。
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他得知家里遇到麻烦,犯了小人,还牵连父母。
那姓马的造谣母亲这些年,事业发展一帆风顺的原因,是有父亲以权谋私,在背后推波助澜。
说他父母离婚、分居,也是掩人耳目,实际背后运作,私下里沆瀣一气。
又指控自己没有真才实学,却能在市局作威作福,平步青云,比同期警员升得都更高、更快,全家人都是蛇鼠一窝。
但实际有关这部分的调查,自己的中高考成绩,大学专业课老师评语,包括进入刑侦支队以后的工作经历。
社会关系简单,也容易理清,并不涉及那些复杂的交易往来,名下工资卡也仅有一张。
干了这么多年,凭借实力,也还和方惜亭平起平坐,从未行使过任何特权。
好不容易得到个被举荐的机会,还是上一任支队长即将调任,又倒霉的撞在这枪口上。
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那也是托亲妈的福。
何况现在有人搅浑水,还说这些年的生意不清不楚,而要理清这些账务纠结是否存在牵扯,恐怕也还要耽误一些时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谢序宁回过神来,也抱紧怀里的方惜亭。
男人偏过头,下颌轻轻贴蹭他的头顶,显得亲昵,又忽然没来由地自言自语。
“方惜亭,我爱你。”
他莫名其妙地表白,打得人措手不及。
好像在这种情况里,自己唯一能说的话就是:“方惜亭,我爱你。”
被他揽紧在怀里的人,闷闷地不吭声,但耳尖却偷偷发着烫。
不得不说,那三个字,即便没头没尾,也比这一千句一万句的解释和理由,见效千百倍。
方惜亭终于没指责,也没再埋怨,只管紧紧将他抱住。
自己本身就心疼着,可不知怎么回事,一但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就是那么的不好听。
以前的谢序宁,任何事情,都要跟他据理力争。
可偏偏今天转了性,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但爱他的态度,却很明确。
方惜亭强忍心绪,又抬头,用自己还滴着水的手,去擦那男人眉眼处的雨渍:“回家,先回家……”
他手忙脚乱地搓着那男人的手,察觉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对方滚烫的体温明显有些异常。
可大雨未见停歇,救援的拖车迟迟未到,马路上寥寥无几的出租车,即便路过,也均载有客,无法搭乘。
方惜亭坐进车里,拿毛巾不停擦拭谢序宁的身体,怕他高烧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