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十二从来没想过要和安迪结婚,甚至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提过与此相关的话题,但他没想到安迪竟然主动向他求婚,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来给他庆祝的其他人。
220。。。
西伯利亚的夜,是凝固的铁灰色。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冰原,卷起细碎的雪粒,在空中划出无声的弧线。华十七站在坍塌的“黑渊”遗址边缘,脚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曾经沸腾的数据流如今只剩下冻结的蓝光残渣,如同大地结痂后渗出的旧血。
他没穿厚重的防寒服,只披着一件磨损严重的军绿色大衣,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电子绷带??那是从某个废弃研究所扒下来的神经接口残件,能短暂屏蔽精神扫描。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北方,仿佛在等一场注定会来的风暴。
他知道她会来。
就像他知道那半块烧焦的木雕海鸟不会说谎。它曾在他昏迷时发烫,曾在雪地里指引方向,甚至在他被“追光者”小队围捕的那个雨夜,突然震动起来,提醒他躲进下水道。这不是科技,也不是巧合。这是记忆的共鸣,是命运在废墟中点燃的一盏灯。
曲筱绡踏入边境小镇克拉舍诺谢利耶时,已是第三天黄昏。这里曾是苏联时期的气象观测站,如今只剩几栋歪斜的木屋和一座锈迹斑斑的雷达塔。镇上居民不多,大多是退伍军人或逃难者,对外来人警惕而沉默。她在唯一还营业的小酒馆角落坐下,点了一杯伏特加,不喝,只是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
柜台后的老板娘瞥了她一眼,忽然低声问:“找人?”
曲筱绡不动声色:“我在等人。”
“穿灰大衣的男人,三天前就在等你。”女人擦着杯子,“他说你会从土耳其来,带着一幅孩子的画。”
曲筱绡心头一震,手指微微收紧。
“他还说……”老板娘顿了顿,递过一张纸条,“如果你来了,就去北面的老教堂。钥匙在圣母像左眼后面。”
她起身离开时,天已全黑。雪开始下,不大,却密得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缝合起来。她沿着结冰的小路前行,背包里的蜡笔画被夹在笔记本中间,那幅星空下的奔跑图隐隐透出暖意。寒风吹动她的帽子,露出额角一道新愈的疤痕??那是“镜屋”崩解时留下的印记,医生说是神经过载造成的轻微灼伤,但她知道,那是记忆反噬的痕迹。
老教堂早已荒废,十字架倒在地上,屋顶塌了一半。月光穿过破洞照进来,洒在祭坛前的身影上。华十七背对着她,手里仍举着那半块木雕海鸟,另一只手正用炭笔在墙上画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你迟到了。”他说,声音低哑,像很久没说过话。
“路上停了一下。”她轻声答,“教几个孩子画画。”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许久才开口:“你变了。”
“谁没变?”她扯了扯嘴角,“你也一样。瘦得像个幽灵。”
他笑了,可那笑里没有温度。他抬起手,将墙上的画展示给她看??是一整面巨大的记忆回廊,由无数碎片拼成:有她六岁躲在衣柜里的剪影,有她在日内瓦湖边潜入观测站的瞬间,有她在“镜屋”中流泪认证的九种情绪,还有她离开欧洲前,那个小女孩递给她蜡笔画的画面。
而在回廊尽头,是一扇门,门上刻着两个字:**归来**。
“我一直在重建它。”他说,“用我能记住的一切。‘黑渊’毁了,但记忆还在。只要我们还记得,他们就没赢。”
曲筱绡走近几步,指尖轻轻抚过墙面。“你知道‘追光者’已经锁定我了?”
“我知道。”他点头,“他们追踪的是高纯度记忆共振信号,而你……是你自己成了信标。每一次回忆真实的情感,每一次触碰过去的伤口,都会释放一次波动。你不是在逃避,你是在发光。”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不能再藏了。也不能再一个人走了。”
“那就别走。”他握住她的手,冰冷却坚定,“这次我们一起。”
那一夜,他们在教堂残骸中生起火堆,靠着彼此取暖。华十七讲述了自己失联后的经历:他在“黑渊”崩塌时被一股反向数据流卷入深层网络,意识被困在一段循环的记忆隧道中,反复经历她消失的那一刻??机场、雨夜、电话忙音、空荡的公寓。直到某一天,他听见一个声音,是露西娅音乐盒的旋律,从极远处传来,穿透了代码的迷雾。
“那是你。”他说,“你在重启‘涅?逆流’协议时,无意中向所有关联节点发送了一段情感锚点。我抓住了它,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绳子。”
她听着,没有打断。等到他说完,她才缓缓开口:“母亲最后告诉我,真正的我不在任何一面镜子里,而在我看穿所有倒影的那一刻。我想,那一刻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我们要做的,不是阻止系统,而是让所有人重新学会感受痛苦、怀疑、愤怒和希望。”
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第二天清晨,他们启程前往冰原深处。根据华十七收集的情报,“追光者”计划的核心实验室就埋藏在“黑渊”遗址下方三千米处,代号“摇篮”。那里不仅是新一代共感场的试验基地,更是“伊甸2。0”的真正中枢??一个试图通过全球记忆同步实现集体无痛生存的终极装置。
“他们不再需要强制接入。”华十七边走边说,“现在的方法更隐蔽:通过社交媒体的情绪算法、新闻推送的心理暗示、甚至流行音乐的频率调制,悄悄削弱人类对冲突的敏感度。人们以为自己自由选择,其实早已被驯化。”
曲筱绡点头:“所以我们必须找到‘摇篮’的主控核心,植入‘涅?逆流’的升级版协议。不是摧毁它,而是让它反向运行,把被压抑的记忆还给每一个人。”
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不足十米。他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脚步沉重却不停歇。途中,曲筱绡突然停下,从背包里取出那幅蜡笔画,递给华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