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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无量劫（第2页）

苏禾仰望那座恐怖之塔，心中却异常平静。她知道，这场战争早已超越村落，牵动的是整个人间的言语权。

她走进屋内，取出《万言录》，翻开最后一页，提笔写下新一段话：

>“我知道你们怕，怕说出来会受伤，怕听到了会心痛。可正是因为痛，才说明我们还活着。语言不是秩序的敌人，它是生命的证明。”

写罢，她将书投入池中。书页遇水不沉，反而缓缓漂浮，每一页都散发出柔和光芒，如同星辰坠落人间。紧接着，池边的语莲一朵接一朵自动开放，每一朵都映出一句真话，汇聚成一片璀璨光海。

孩子们也来了，他们手拉着手围成圆圈，齐声念起自己曾对语莲说过的话。老人拄杖而立，重复着迟来的道歉；妇人抱着婴儿，轻唱安抚的歌谣；就连那只猫，也蹲在最高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曾经不信人类，但现在，我愿为你们发声。”

万千声音汇流，直冲云霄，与倒悬之塔撞在一起。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后浩瀚星河。而在那星河深处，竟传来一声久违的回应??

“听见了。”

那是亿万年前第一个学会说话的灵魂，在宇宙尽头的回音。

塔开始崩塌。先是顶端碎裂，接着整座结构如沙堡般瓦解，化作漫天灰烬飘散。三位蚀语者跪倒在地，兜帽滑落，露出的竟是三张年轻的脸庞??他们本也是受害者，被从小洗脑，剥夺语言，沦为工具。此刻禁制解除，他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苏禾走过去，轻轻扶起一人，问：“你叫什么？”

那人嘴唇颤抖良久，终于挤出两个字：“……小川。”

她笑了，像母亲般抱住他：“欢迎回来。”

七日后，南岭雾散，春阳普照。语莲开得更加繁盛，甚至蔓延至邻村、城镇，凡是有心声之地，便有花开。人们自发建起“言亭”，供人倾诉；孩童入学第一课不再是背诵教条，而是写下“我今天最想说的话”。

林昭离开了村子，带着《万言录》的副本游历天下，寻找更多被沉默吞噬的地方。柳眠则重建铃音宗，传授“清心启语诀”，助人修复受损的语言灵根。无名回到矿坑，接回兄长，两人在山中结庐而居，每日抄写百遍“我很好，请放心”，寄往四方孤儿院。

至于苏禾，她依旧住在静水池畔，每日整理新的留言，种下新的语莲种子。她的头发渐白，眼神却愈发清澈。猫始终陪在身边，偶尔跳上屋顶，望着远方呢喃：“还有人在喊吗？”

答案总是肯定的。

某日黄昏，一名盲眼少女被人搀扶而来。她来自极西荒漠，天生不能视物，更因族规禁止女性说话，整整十六年未曾发声。可在靠近池边的一瞬，她忽然挣脱扶持，踉跄上前，跪在一朵语莲前，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人生第一句话：

“我看见了！我心里有一片海！”

语莲应声怒放，花心浮现七个字：

>“你说的，就是光。”

全场寂静，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泪流满面，因为他们明白??只要还有一个被禁止说话的人敢于开口，这场战争就没有结束；但也正因如此，希望永远不会熄灭。

多年后，史书记载：“自静水池事件起，天下言语复苏，万民心声可通，谓之‘启言纪元’。”

而民间流传最广的，并非那些宏大的战役，而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上次真心说话，是什么时候？”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苏禾坐在檐下，猫卧在旁。她翻开一本新册子，封面写着《千言录》。她提起笔，思索片刻，写下第一行字：

>“从前有个女孩，她不敢说话，直到有一天，她听见别人说：‘我在听。’”

风吹动纸页，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还有纸鹤掠过夜空的轻响。

猫抬起头，望着满天星斗，轻声道：

“这一次，轮到我们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