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骄日行十善的事可不是祝时晏信口胡说,他真的在积攒善行。所以一些想要谄媚他的人,便顺手行各种小善,记在云骄名下。
不过祝时晏至今不知道,云骄攒下这么多功德有什么用。
看不见,摸不着。
没见他大乘圆满,也没见他得道升仙。
况且他宗学还未有传人,这时候飞什么升?
眼下两个少年资质颇佳,相貌气质也让人心生好感,身上剑气凌厉,一看就很能打。若是都能被云骄收为弟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倒是颇有安全感。
祝时晏脑中浮现了画面,顿时想起肺痨鬼的话来——
“姿容清绝,外冷内热……”
“这种设定好适合做师尊哪……”
“往往经过一番虐身虐心之后……”
他心里一咯噔。
不行!云骄有难!
猛地起身,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游离人世之外的一缕神魂,什么都做不了,便往檐脊上躺了回去。
云骄,你自求多福。
下面嘈杂声倏地停了。祝时晏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便见街角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正缓步走近。
小的是一名蓝衣童子,名字叫铜板,个头只及成年男子腰部,梳着丸子头,面如傅粉,煞是可爱,但是臭着张脸,像被欠了压岁钱。
另一个便是云骄。
云骄还是从前那副模样。
长发从背后流泻而下,及膝长,发尾绑了根褪色的红发绳。几缕发丝散落胸前,随着步伐轻轻撩动。
与从前不同的是,他双眼之上覆着条一掌宽的皂黑绫缎,益发衬得那张玉刻面容冷艳清绝。
黑衣萧瑟,只在腰间紧束,素而寡,袖摆如同乌云低垂。
道门当中一些人与他素有旧怨,竟在背地里嘲他这身装扮是丧服——当然,这种话还从未有人敢传到他本人耳中。
云骄虽然目不能视,却行止自如。身边的小童子铜板是专为他引路的,但其实从来派不上什么用场。
以云骄的修为境界,五感共通,知觉非凡人能比,行走时可以自行避开较大的障碍。
他的双眼是为剑气所伤,原本大概有的治,但他并不上心,拖到现在,也不晓得能不能治好了。
每回看到那条黑绫,祝时晏心里一阵发紧,像被什么攥脱了形,一汩汩苦水倒灌进去,滋味很不好受。
眼见着他两人从街角而来,脚步分明是不疾不徐,却在须臾之间行至近前。看得众人一阵阵惊叹,直呼是仙人术法。
无聊的把戏!
祝时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用余光往下瞟,看云骄对两名求师的少年什么态度。
云骄倒是没什么态度,任由铜板扶他在摊位前坐下,便对前方排队的众人道:“久等了。”
语气冷冷淡淡,冰棱子似的,还往下滴着水。
众人听了,只觉得仙音入耳,遥不可及。
两位少年双眼发光,崇敬之情满溢,可惜都是对瞎子抛媚眼。
云骄习以为常,浑不在意,只淡淡对摊前第一位客人道:“算什么?”
“云仙师!云道长!能给我的画题个字吗?我寅时不到就来排队了!”
“……”
云骄什么都没说,摸到对方递来的画纸,在对方指的地方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
得到字的客人没想到云骄这么好说话,大喜过望。但在摊旁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没看出这团写的是什么字。
祝时晏暗搓搓凑过去瞅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万事大吉”。
第二位客人:“云宫主,我上回到无相宫要账,账房少算我四钱十五文!我找他理论,竟被赶了出来!你们无相宫富甲天下,竟也做出这等仗势凌人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