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荔偏着脸,冷静地想着自己怎么诱杀这座山上的黑衣人——她扮作“小公子”,出现在山道上。
那些人本就是为了小公子而来,一定会追来。
他们的轻功水平不一,不会同时追上她。只要他们散开,她就有一一击破的机会。
于是,当日光照在山中半人高的杂草间,背对背而站的黑衣人们,中间有一人发现了什么:“在那里——”
一个发带飞扬的黑衣少年踩着树冠,以极快的速度在林木云岚间穿梭。他们以为那人是小公子,因为那人戴着小公子同色的青色发带——
林夜实在是一个贪靓的少年。他穿着夜行衣戴着斗笠,都不忘在暗处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束上足够好看的发带。
雪荔当然没有他的发带。雪荔隐约记得那是一条青色的带子,她在山间随便找到长树叶、草屑,扎在发间。
只要她逃得飞快,便可以以假乱真,让那些本就不熟悉小公子的人,以为她是小公子。
少女轻功轻灵,如灵鹿一般快速飞跃。
林夜在山洞中恹恹地捂着脸调息。
这个清晨,雪荔并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她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林夜在这一日,捧着一颗诚挚万分的心,向她告白过——
晌午时分,林夜扶着一根树枝,充作拐杖,在山中趔趄行走。
他好了一些,从虚弱中昏昏然清醒,盘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林夜便撑着身体,出来探查情况。
鸟鸣啁啾,血腥味散在风中。当他找到第三具尸体的时候,林夜便确信,雪荔应该把人杀光了。
他呆呆立在半人高的杂草中:她是真的走了。
真是的。
说走就走,完全不打算回来找他,跟他说一声。她冷酷无情,一点儿不在乎他们的情谊……不过,他和她之间又有什么情谊呢?
“哎,我好惨啊。”林夜捂着心口,幽幽哀叹一声。
他居然被人拒绝了。
一定是因为对方误以为他是专心去和亲的,不想破坏和亲小公子和北周公主的婚姻。必然不是因为她看不上他,觉得他又丑又蠢又弱又残又话痨。
林夜叹口气。
“公子!”
“小公子!”
呼唤声和脚步声渐近。
先赶来的人是阿曾。阿曾快速扫视小公子全身,他微微皱了眉,只是不语;粱尘紧跟着赶到,大呼小叫地抓住林夜的手,一摸到林夜凌乱微弱的脉息,粱尘少年差点晕过去。
粱尘:“你你你……”
“你不要命了”的话还没说出来,“秦月夜”的杀手们也绷着脸赶到了。
粱尘咽下去自己的话,杀手们看似沉着、实则焦急地簇拥向林夜。杀手们心中暗沉:他们和林夜的两个侍卫一起喝了下药的酒,昏睡一天后,噩耗接二连三。
其一,他们没收到冬君“事成”的消息;其二,关押孔老六等人的牢门打开,牢中人已逃;其三,他们接到四方情报,得知浣川镇上昨夜发生屠城之事。
冬君虽然没有赴约,可小公子去了。小公子若是在浣川镇上出事,他们如何向上交代?
虚弱万分的小公子抬手,制止了他们告罪的话。
林夜虽然在笑,眼中神色却带着威压:“别说话,先让我哀伤一会儿。”——
众人默默护着小公子回去。
当林夜又叹一口气时,粱尘真的忍不住了:“你已经叹了十二次气了。你到底是有什么必须叹气的理由?你昨夜那什么,不是成功了吗?就算浣川小镇差点被屠尽,也不是你的错啊。”
林夜长吁短叹,又一本正经:“你不懂我。”
粱尘:“我又不是你肚中蛔虫,我当然不懂你。”
林夜继续哀怨:“连我都是到今日才懂自己。”
这话稀奇。
总觉得他又要说一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