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者厉道:“我们绝不允许你再侮辱楼主。”
雪荔道:“让开。”
她承载着很多人的意愿。
她想到自己计划离开浣川时,浣川客栈中那些杀手的请求。
雪荔认真说:“很多人拜托我,送师父最后一程。”
一个杀人凶手,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可笑。
为首者:“若我等不许呢?”
站在船舱顶上的雪荔,闻言微微抬起脸。
黄昏光暗,水声幽婉。
雨水落在她的斗笠上,又透过斗笠薄纱,沾到她的面颊,冰冰凉凉。她想她是不太能感觉到这种感觉的,但她此时无疑是在意非常的。
玉龙死前,她没有见到玉龙最后一面。
她总是要见玉龙最后一面的。
雪荔拔出了袖中那把匕首。
匕首的寒光掠过她眼睛,许是发烧多日,让她一阵头晕。头晕中,她想到了一个少年带着笑的声音——“它叫‘问雪’。”
此时此刻,雪荔握着“问雪”,既天真,又淡漠:
“你们若不允我上岸,我便杀出一条血路。今日,我必须见到师父。”——
百里不同云,千里不同风。
黄昏之时,浣川下了一场小雨。客栈中气氛僵凝,无人敢大声出气。
杀手们弄丢了孔老六,他们的冬君又再未回来。而小公子带回了刺杀他的人中的活口,将人关到了曾经关押孔老六等江湖人的牢房中。
林夜回来后,就倒了。
整整五日,只有阿曾和粱尘在审问犯人;据说,林夜半睡半醒,病情反复。
粱尘指责:“这都是你们的错。”
杀手们低头。
春君迟迟不来新的指令,孔老六丢失,冬君失踪。当林夜好不容易醒来,要亲自去审问犯人时,杀手们自然不好拒绝。
林夜裹着大氅,恹恹地搬去了牢房坐着。
阿曾和粱尘审问那个抓到的活口,林夜则指挥杀手们为他端茶倒水、把桌子椅子等不合他意的物件全换了——
“这个水能喝吗?我要吐了。呕。”
“这是给我吃的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忍心拿这种喂猪吃的东西喂我吗?”
“这椅子,呃,硌得我腰疼。”
杀手们额头青筋直抖,才要忍不住,便见这病弱小公子耷拉下眼睛,面无表情地捧住心口,又开始了:“因为你们的疏忽,我被孔老六挟持,在浣川镇上差点被杀掉……”
被抓住拷打的那个刺客,闻言冷笑。
林夜又轻飘飘:“据说‘秦月夜’是北周最厉害的杀手楼,谁知道刺杀我的人,是不是你们……”
杀手们:“我们奉命保护小公子,绝不会伤害小公子!”
林夜张口吐血,但他往空杯子里吐的,是他刚喝的茶水。
林夜趴在桌上,仰起脸,萎靡不振地看着说话的杀手。
林夜:“我受伤了。”
杀手:“……”
林夜:“我伤心了。”
杀手:“……”
林夜:“我差点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