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想要一个伴侣,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可是无论是一个伴侣还是一个孩子都会成为束缚他的弱点,他不敢轻易动情,不敢随便用心,因为他知道人只要情深义重到一定的程度,那么他就可以轻易的为之献身殒命。
若果真到了那份情义上,死活自不必多说,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如果还没有这份情义,你明知会舍身冒死,你还愿意追求这份情义吗?
图什么呢?
为什么呢?
只是为了自残和自虐吗?
为了满足内心的精神追求吗?
他一直没法真正说服自己,就算他再难受再痛苦,他也绝对不会轻易的暴露自己的内心。
可是他现在逐渐的年老力衰了,他开始有点明白老无所依的道理了。
他的雄心已经从壮志未酬变成了廉颇老矣。
他这些年回忆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已经开始享受那种追忆过往的感觉,他想起的最多的人和事都是他很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的脸上还很干净,肚子也很平整,他也曾有一口迷人的白牙,他也曾徒步几十里路只为了去看一部南斯拉夫的电影。
那个时候他身边的人都笑的很纯真,都非常真诚,都非常可爱。
他也有过犯傻的日子,在那些温和的人面前,他倒是也不在意自己像个傻子。
那个时候姑娘都很保守,可是也都很开朗。
因为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光天化日下的罪恶。
所有人都很纯粹,也都很干净。
所有的智慧都是被逼出来的,他真的想做一个聪明人吗?
他真的愿意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吗?
难道他不想毫无戒备的坦荡生活吗?
难道他不想卸下伪装轻轻松松的做一个人吗?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再能够了,因为就算他能看得开,这个世界也看不开啊。
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也包括人。
这么多年他受到的背叛和欺骗还少吗?
那些假借善意的名义来谋取私利人还少吗?
那些戏里戏外都算不得再称之为人的人还少吗?
他得学会这个世界的新活法,他要赶在所有人的前面适应这些新规则。
以前他在人群中是特殊的一个,那个时候的人群都是普通的。
可是后来人群中的每个人都想要变成特殊的一个,那么他只好又让自己变成为了普通的一个。
人人普通,那么特殊才有独特之处。
人人都特殊,那么普通其实才算得上是独特。
他其实非常厌恶这些普通的特殊分子,因为这些平凡的特殊分子都是曾经那些最普通的普通人。
曾几何时没有人会吝惜自己的掌声,仿佛努力的做好一个观众就是他们的使命。
可是后来,所有人都只情愿给自己鼓掌,不愿意再将自己的掌声赐给别人。
舞台变大了,演员也变多了,可是戏却没人再欣赏了。
人人都在乎着自己的独角戏,并不愿意再去欣赏真正的好戏。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的才智都可以成为主角啊,但是越来越多的人没有这个自知之明,他们太喜欢自作聪明了,他们太沉迷于自己的剧本了。
他很怀念那些按计划分配的日子,因为每个人大致上都是各司其职的,每个人的欲望都是有限度的,不像现在,人人都在做梦,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误以为人生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