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纸条走出大楼,正巧遇见松本翔。他穿着志愿者马甲,正在为新设立的夜间倾听热线做培训。
“毛利警官。”他微微鞠躬,“我昨天第一次值班,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高中生,说自己每天都要假装很开心,不然朋友会觉得他扫兴。他说他已经三年没真正笑过了。”
“你怎么回应的?”
“我没给建议,也没安慰他。我就说了一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现在可以说累了。’然后他哭了,整整哭了二十分钟。”
他笑了笑,眼里有光:“挂电话前,他说:‘原来不用表演,也能被人听着。’”
毛利奈望着这个曾满心仇恨的年轻人,忽然觉得命运奇妙。他曾想用愤怒烧毁一切,如今却成了别人黑暗中的火柴。
几天后,文化中心举办了一场特殊的展览,名为《未完成的对话》。展出的是来自“倾听计划”参与者的手稿、录音文字、绘画与物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墙上的便利贴森林:
>“爸爸,我不是不想回家,我只是怕你失望。”
>“老师,你说我聪明,可我宁愿你问我‘你快乐吗?’”
>“老公,我不是不爱了,是我忘了怎么哭。”
>“我自己,别再逼自己坚强了。”
展厅尽头,播放着一段循环视频:雪村葵花生前最后一次公开演讲的片段。画面模糊,声音断续,但她清晰地说了一句:
>“我希望有一天,大人能蹲下来,听小孩说‘我不想活’的时候,不是骂他任性,而是抱住他说:‘我陪你。’”
许多人驻足观看,有人流泪,有人默默摘下口罩,仿佛终于卸下面具。
当晚,毛利奈收到一封纸质信件,邮戳显示来自北海道。
寄信人是风间拓斋的母亲。信中写道:
>毛利小姐:
>我儿子从小就很安静。我以为那是乖,后来才明白那是恐惧。他父亲早逝,我逼他成为“完美继承人”,不允许他软弱,不许他失败。我说:“强者不需要情绪。”
>可是我错了。
>上周我去参加了你们的倾听会。我坐在角落,听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讲述她的梦。她说她梦见女儿牵着她的手,走过一片向日葵田。
>我突然想起,拓斋七岁那年画过一幅画,也是向日葵田,旁边写着:“妈妈,我想跑起来。”
>我一直没让他跑。
>现在,我申请成为北海道倾听站点的志愿者。我不懂心理学,但我可以煮饭、泡茶、听人说话。
>如果有人愿意说,我就在那里。
>??风间绫子
毛利奈读完,将信收入抽屉,放在风间和雪村的物品之间。她起身走到窗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
雨丝斜织,打湿了街道,也洗亮了城市的眼睛。
她忽然接到伊藤美纪的来电。电话那头的声音极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毛利警官……我可以见他了吗?不是楼下,是……我家。”
“你确定吗?”她问。
“我昨晚做了个梦。”女人说,“梦里他又来了,还是跪在楼下,但这次他变成了一个小男孩,一直在喊妈妈。我打开门,把他抱了起来。醒来后,我觉得……心里轻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