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就像当年他对先皇后做的那样。”
众人皆默。
历史正在重演。只是这一次,受害者变成了她的亲人。
翌日清晨,阮凝玉独自进入地库,在“庚三”琴残骸前伫立良久。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枚银针,轻轻刺破指尖,将血滴落在碎木之上。
刹那间,焦黑的断面泛起幽蓝微光。
一道模糊虚影自残骸中升起,竟是林守拙青年时期的模样??面容清俊,眼神炽烈,不见半分癫狂,反倒透着几分悲悯。
“你终于来了。”虚影开口,声音如同从深井传来,“我以为你会恨我入骨。”
“我确实恨过。”阮凝玉直视他,“恨你害死母亲,挑起宫变,逼得阮氏几近灭门。可现在我才明白,你也不是单纯的恶人。你只是太绝望了。”
“绝望?”他冷笑,“当我亲眼看见父皇亲手将母后投入焚音炉,只为销毁《朝阳歌》原谱时,你说我不该绝望?当朝堂上下都说‘女子不得干政’,连史官都将她的名字抹去时,你说我不该反抗?”
“所以我创造了《逆凰谣》,让它成为诅咒,让天下因恐惧而记住她!哪怕是以扭曲的方式,我也要让她存在过的事迹永不湮灭!”
阮凝玉静静听着,忽然道:“那你可知母亲最后写了什么?”
林守拙一怔。
“她在秘典夹页里留下一句话:‘吾儿守拙,莫以恨续恨。凤凰不死,因其能焚尽旧羽,而非烧毁世界。’”
虚影剧烈晃动,似受重击。
“她……知道是你儿子?”
“她是你的亲妹妹。”阮凝玉声音轻柔,“你们同父同母,只是她出生时体弱多病,被送出宫外寄养,直到十岁才相认。但她从未怪你抢走一切荣光,反而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你每次闯祸,都是她替你求情;你被贬谪三年,是她偷偷送去书籍与琴谱;就连《逆凰谣》最初的旋律框架,也是她悄悄修改后交到你手中的??她想把它变成一首哀悼之曲,而不是杀伐之器。”
林守拙的身影颤抖起来:“不可能……父皇说她是奸臣之女……根本不配称我兄妹……”
“那是谎言。”阮凝玉摇头,“真正的阴谋,来自当时的摄政王。他惧怕你们母子联手动摇皇权,便制造误会,离间亲情。而你,成了他最锋利的刀。”
沉默良久,虚影缓缓跪下。
“如果……我能重来一次……”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现在还来得及。”阮凝玉伸手触碰那团光影,“放下执念,交还意识。让我用《凤鸣吟》净化残魂,至少让你的灵魂得以安息。”
“不行。”他猛然抬头,“还有一个人等着完成仪式。”
“谁?”
“我自己。”他苦笑,“你以为我是唯一残留的意识吗?不,这些年,我分裂了七次,分别寄存于七把伪琴之中。每一把都在寻找合适的宿主。而其中最强的一支,已经附身在一个叫‘昭奴’的哑女身上??她是明心书院遗址旁长大的孤儿,天生无舌,却能以气息震动空气奏出旋律。她是完美的共鸣体。”
阮凝玉心头剧震:“你要她代替阿弦?”
“不。”林守拙眼中闪过决绝,“我要她杀死你。”
话音刚落,光影炸裂,化作无数细丝钻入地缝深处,消失不见。
阮凝玉迅速召集影阁精锐,连夜奔赴明心书院旧址。然而当他们抵达时,只见地下石壁上的符文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壁画??画中凤凰展翅欲飞,口中衔着一把断裂的琴,下方跪着七个戴面具的人影,中央一人手持利刃,正刺向一名白衣女子。
正是她自己。
而在壁画角落,刻着一行小字:
**“第九枝,已在你身边。”**
阮凝玉猛然回头看向随行队伍。
晚照、谢凌、影子、十二暗探……每一个人的脸都在火把光影中显得陌生。
谁是内鬼?
谁是第九枝?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从阿弦发病以来,影子从未离开他身边超过一刻钟。而每次阿弦梦游吟唱,影子都能准确记录下旋律走向,仿佛早已熟悉那些音符。
更诡异的是,影子虽自称哑巴,但从不曾写字交流。可昨夜有人看见他在烛光下翻阅《音律秘典》,手指划过纸面的速度,竟似能阅读盲文。
问题是,《音律秘典》从未制作过盲文版本。
她不动声色返回归晚楼,借口检查阿弦病情,亲自为他施针镇魂。过程中,她故意提及一句并不存在的歌词:“母亲说过,第七段转调要用‘逆轮指’,才能打开净世之门。”
影子立刻抬头,脱口而出:“不对!应该是‘顺气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