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过去,她当真毫无变化么?
自然是有的。
千钧一发之际,祝好抵住他的胸膛,堪堪避开。
二人皆是一顿,对望一眼,气息未平。
他翻身躺在祝好一侧,她拢好凌乱的衣襟,宋携青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鬓角,除此之外,再无逾矩。
她不愿教他瞧见半点不好,一点也不。
哪怕他从不在意。
祝好正欲推开他,宋携青却固执地与她十指相扣,月色茫茫,映在他幽深的眼底,“祝好,你嫌弃我。”
她顿觉莫名其妙,没好气道:“我嫌弃你什么了?”
宋携青将她禁锢在怀里,抬起一双红着的眼,“我已百余岁,你准是厌我、腻我了……”
祝好:……
她张了张嘴,沉默。
宋携青埋在她的颈窝蹭了又蹭,“翩翩,我好喜欢你。”
他一寸寸吻过她的肌肤,每一步都极尽克制,低低唤着妻子的小字,等着她的应允。
罗帐垂曳,掀起层层绯浪,直至东方既白,榻上缠绵方歇,纵是缱绻一夜,宋携青仍不肯撒手,一双铁臂只将她箍得更紧。
祝好忽觉肩头一凉。
……他何时变得这般爱哭了。
宋携青亲亲她的眼角,哑着声音问她:“祝好,若我早在百年前遇着你,会如何呢?”
长久的静默后忽闻一笑,祝好回抱着他,见宋携青已然睡去,便在他耳畔呢喃:“你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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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辞世
宋携青初遇祝好时,她正值十八韶华,小娘子怯弱依顺的皮囊下却是一柄越磨越利的锋刃,初见时,他便窥破了此刃的锋芒。
起初她对他可谓是百般顺从,敬而重之,实则彼此互不对眼,她甚至隐隐有些畏怯他,及至后来,祝好好比生吞了熊心豹胆,不再掩饰自己的一身反骨,时不时就得呛他几句……他与小娘子拜过天地,真心实意地结为夫妻,往来已六十又二年矣。
他亲吻的乌发渐渐染上霜白,
可六十二年来,他陪在祝好身边的时日却寥寥可数,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不配为夫,不止一次想要抹去她的记忆,如此,她便不必因他而徒增悲怆。
祝好总能洞穿他的心思,挥舞着两只拳头将他一顿好打……
庭院里的梅树郁郁芊芊,盘虬的根脉深深扎进二人的一方小天地,池里哪还有什么乌鳢,只凝结着一层浮冰,池畔隆起的一座小土堆紧挨着另一座小土堆。
风过梅梢,嫣红的梅瓣被风打落在地,细雪与残花在当空缱绻。
风卷着雪,雪卷着花钻入廊庑。
檐下铃铎冲急,撞碎深冬的冷寂。
碎雪飞花穿过廊檐,落在祝好如霜的发间。
宋携青小心翼翼地将她拢在怀中,祝好干燥的唇几度开合,却只溢出细碎的气音。
直到不知第几次尝试,他才听清那句沙哑的呢喃:“……你是谁啊?”
“宋姓名琅字携青,乃是你入赘的夫君……”他如往常一般温声应答:“方才你同我说,想与我看最后一场雪,我便抱着你出了屋。”
宋携青低头轻蹭她冰凉的额角,“你睁开眼瞧瞧好不好?喜不喜欢呢,是想下大些,还是下小些?若是不喜,我也不只会下雪,你喜欢什么,我便为你下什么,百花雨?还是下甜糕?下金子银子也使得,只要你喜欢。”
祝好迷蒙的眼底似也落着雪,不见一点新光,她连呼吸都变得吃力,病痛将这副身躯折磨得骨瘦形销,宋携青拂去落在妻子衣上鬓间的雪粒子,轻抚她单薄的脊背,“翩翩,是不是还很疼?”
她缓缓点头,苍白的唇间发出气若游丝的一声:“嗯。”
“翩翩,眼下可想起我是何人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