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再高,高不过千军万马,高不过那毁天灭地的炮火。白糯武功够高了,不也被杨炯耍得团团转?太和真人武功登峰造极,不也落得身异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有更强者。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支撑,再高的武功,也不过是匹夫之勇,在真正的权力面前,脆弱得如同蝼蚁。
权力!这才是能主宰命运、翻覆江山的真正力量!
可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没有高强的武功傍身,在这弱肉强食、步步惊心的权力场中,恐怕连权力的边缘都摸不到,便已粉身碎骨。
武功是立身之基,权力是护身之甲,更是登天之梯。
两者,缺一不可!她都要有,都要硬!
楚灵曜的眼神,在这一刻褪去了少女的迷茫与憧憬,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坚定。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场中那个正俯身对白糯说着什么、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笑意的耀眼男人,那身影依旧让她心跳加,却再也无法让她如从前般痴迷仰望。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将心底翻涌的情愫狠狠压了下去,仿佛要将它连同过去的自己一同埋葬。
楚灵曜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追上队伍,声音清脆地开始协助麟嘉卫军官招呼那些失魂落魄的武林人士:“青城派的诸位前辈,这边请!”
“海沙帮的朋友,请跟上队伍!”她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另一边,屠稔稔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她看着李泠在杨炯的扶持下,光芒万丈,成为号令群雄的盟主;看着楚灵曜那丫头似乎也一夜蜕变,忙碌起来;看着白糯虽然气恼,却能理所当然地扯着杨炯的袖子讨要糖果……
而她,堂堂正一青莲派掌教,拼尽全力,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像个小丑。心中的委屈、不甘、愤怒、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让她几乎要狂。
屠稔稔多想冲上去,像白糯那样不管不顾地质问杨炯,甚至撒泼耍赖,质问他为何眼里从来没有自己?为何自己无论怎么努力,总是刚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打碎梦想,踩在脚下?
可她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
在杨炯眼中,她屠稔稔,恐怕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吧?
巨大的失落和无处宣泄的怨怼,让她浑身冰冷。屠稔稔看着杨炯耐着性子应付白糯的纠缠,看着他与谭花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看着他在李泠离去后负手而立、睥睨四方的背影……
这一切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屠稔稔终究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走上前去。她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像一抹被风吹散的孤魂,低着头,脚步沉重地朝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出了这片刚刚经历血火的出云观废墟。
月光将她孤寂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无人注意她的离去。
就在屠稔稔即将没入观外松林的阴影时,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丈许之地,声音低沉且沙哑:“屠掌教留步。”
屠稔稔猛地一惊,下意识按住腰间剑柄,警惕地看向对方:“何人?”
那黑衣人微微躬身,姿态恭敬:“魏王殿下久仰屠掌教大名,惜乎一直缘悭一面。今日风云际会,殿下特命小人前来,邀掌教移步一叙。殿下言道,掌教乃当世人杰,明珠岂可暗投?正一道统之兴衰,或就在掌教一念之间。”
屠稔稔心头剧震,她猛地回头,目光穿过稀疏的林木,再次投向远处出云观那片被火把照亮的区域。
杨炯正俯身,似乎将一颗糖果塞进白糯手里,引得那丫头破涕为笑,他那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遥远。
一股强烈的恨意和不甘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正一道统?太和真人死了,祖师堂毁了,正一在杨炯和朝廷眼中,已是昨日黄花。而杨炯从未给过自己半分机会,既然在你这条路上永远看不到希望,那我屠稔稔,便另寻一条路给你看。
哪怕是与虎谋皮!
屠稔稔沉默了半晌,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她用力咬紧牙关,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血腥味,才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身形一晃,便没入林中。屠稔稔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杨炯所在的方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再无半分留恋,身形展动,紧随着黑衣人,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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