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公司规定是年度销冠,才能带家属。
你妈只是月度销冠,求爷爷告奶奶想带你来三亚,人力那秃驴当众骂她带拖油瓶旅游。
熊强喝了口水,接着说老子看不过去,给你妈撑腰,那个秃驴跟哈巴狗一样就同意了。
你以为你妈为啥那天晚上坐我车回来,因为她舍不得打车呀。
今天晚上她手机没电了,都舍不得借个充电宝,就是看这里充电宝一小时五块钱嫌贵。
今天你们坐在第一排也他妈是老子让那个秃驴安排的。
所以呀,你妈要是跟了我,那可是在工作上风生水起,我爸公司哪个人见了她不礼让三分。
要是还听你这怂货的话,她早晚被我爸开了,跟你喝西北风去了!
你这怂蛋自己多考虑考虑这事儿吧,也老大不小了,别真成了你妈的,拖!油!瓶!
我瘫在阳台躺椅上哭得直抽抽,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熊强的叫骂声还在手机里嗡嗡响,可我耳朵里再也听不下去了,按下了停止通话键。
大半夜号丧呢!隔壁阳台一个光膀子大汉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叫骂,再哭老子报警了啊!
海风卷着腥味飘上来,混着我哭出来的鼻涕泡,呛得直犯恶心。我压低哭声,什么也不想,只有悔恨。
………
门锁咔嗒响起的瞬间,我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
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白色泡沫打包盒。
走廊的灯光从她背后漏进来,我看出她头发刚被吹干,发根还残留着湿润。
怎么还没睡,给你带了烤龙虾。她把盒子放在房间木桌上,塑料盒底凝着的水珠在木头上洇出深色圆斑。
阳台上冷,来屋里吃点东西吧。她身上那件下午刚换上的纯棉体恤皱得厉害,领口歪斜着露出半截锁骨。
我蜷在躺椅上没动,眼泪还糊在睫毛上。
妈妈突然惊呼一声扑过来,温凉的手指托起我渗血的手:怎么弄的?
我这才发现刚才抠瓷砖缝时指甲劈了。
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抽着鼻子往她怀里钻,却突然僵住——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汗酸味,像是有人把穿了三天的篮球袜塞进了洗衣篮。
妈妈的手顿了顿,抽了张纸巾给我擦眼泪:说什么傻话,妈妈就是陪熊强他们喝了点酒。
她发根的水珠,顺着耳后滑进衣领,滑到她后颈上一道指甲抓破的红痕,在雪白皮肤上像条毒虫。
我挂着泪痕抬头,妈妈正给我的指甲裹上创可贴。她体恤领口沾着星点油渍,裹着股像是隔夜啤酒的酸馊气。
妈妈对洛杉矶有执念,是因为…她摩挲着我的手背,你爸第一次约我看电影就是《爱乐之城》,散,格里菲斯天文台的星空镜头出来时,他偷偷牵了我的手……
电影里男女主没走到最后,我那天坐在放映厅哭了。她突然笑出声,结果忘记自己涂了睫毛膏,眼下面都黑了。
当时你爸看到不知所措,真是太丢人了。
我当时还想,这电影男女主人公没走到一起,看来我俩也不行。
我闻到她发梢残留的酒店洗发水味,混着她体恤上的男性汗味直冲鼻腔。
可没想到,我们结了婚,有了你。然后你爸…你爸就查出有………她颈后的红痕被散落的长发半遮着,像片被揉皱的枫叶。
他临走前还说等化疗结束,好了就带我去洛杉矶…她喉咙滚动两下,我从她松垮的领口看见她褪色奶罩起了球,说带我去找那个取景地,也要在山路上跳踢踏舞…
我抱住她,脸埋在她散发着酒味汗味和烟味的衣襟里:等我毕业挣钱了,咱们去把爸爸答应你没去的地方走一遍!
小宇…她手指突然揪紧我后背布料,我感觉到她整个人在发抖,妈妈今晚其实…潮湿的水汽从她眼眶滴落,在睡衣前襟洇出深色斑点。
有个事要和你坦白…她正要说出今晚发生的事,我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你去追求幸福吧!我喊出声,我都上大学了,你不用再为我活着了!
不过,这几天在三亚,妈妈还是我的。我撒娇的说。
傻孩子,妈妈一直都会是你的。看着妈妈的眼睛,那一刻我们如此之近,又仿佛相隔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