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卿一面走一面盘算着,这些地方防备非常空虚,如果能有一支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的话,说不定可以有逃脱的机会。
她怕自己盘算得过于明显,想了想,便抬起头看谢律,他在前面走着,只留后背,自然看不到她写在脸上的心思。官卿已经想到了自己回到许都之后,她要把儿子抱起来,狠狠地亲他的小肉脸。消失了这么久,一定让他想疯了。
王府的偏门停了马车,谢律在马车旁止步,请她先上。
官卿从善如流,爬上车驾,钻进了车厢中。
谢律后上,对车夫吩咐了一声,让他驾车去城郊。
车夫技术娴熟,走的都是平坦大道,丝毫没有颠到官卿,偶尔辗轧过凸出物时,谢律总是快人快手地抵到她的后脑袋上,防止她撞头。
官卿突然想到谢律在魏国,被她送出许都的那一日,他受了重刑,半死不活地仰靠在车壁上一次次碰头,撞得大概眼冒金星吧。
谢律自己撞得不轻,所以也记得要护住她。
从前,谢律从来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他疯了,也变了一个人。
郊外的原野等到了春天,白雪化冻,露出一块块鲜红的地皮,早春种下去的庄稼,亦开始迅速冒头,只等彻底春回人间,酿造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大盎然的春势。
行宫在望,但和谢律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地基是打好了,但远远望去,还是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几个棚,可以当做歇脚的地方。
但这里选址不错,地势也不错,不会被形成合围之势,越来越近,便发现这座行宫甚为高大地广。
这还只是行宫而已,由此可以看出陈谢的志向在于一统九州,若真能事先,他们会重夺长安,以长安明宫为尊。
在工地上督促建造的居然是陈峤,官卿一眼便认了出来,幸得她戴着幂篱遮掩了容颜,路过之时,陈峤并未发现是她。
这倒不奇怪,陈家是陈国出名的富商,其下的产业覆盖了田地、土矿、瓷器等等,只是官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陈远道是死在谢律的手里,陈家怎么会情愿为谢律督造行宫?
看出了她的疑惑,谢律笑了笑,“陈远道投身云朔,视同背弃陈国,辱我在前,陈家早已和他划清了界限。”
顿了一下,谢律又说出了关键原因:“行宫一旦筑成,陈峤便可以在水部混得一个职分。”
果然这才是重中之重吧。官卿对这些收买人心的手段不甚关心,兴趣寥寥。
此日在工地上的除了陈峤,另有一人被官卿认出,那人身材英武,双目炯炯,身披铠甲兜鍪,腰悬银刀,这一定是陈国的水师大都督秦淮景了。
秦淮景是谢律在军中一手提拔而出的悍将,水师三万,可抵十万之雄兵,战场上从无败绩。
秦淮景也看到了谢律,抛下身旁的左右副手,径直前来,向谢律抱拳行跪礼,谢律让他起身,秦淮景目光又落在戴有幂篱的官卿身上,一愣,“这位是?”
官卿的幂篱微微一振,她还真想听听,谢律怎么称呼自己。
谢律笑道:“我的卿卿。”
官卿的好奇心裂了一条口子,被恶得说不出话来。
“卿卿”二字,实在一语双关,秦淮景没有深究多问,向官卿也行了一礼,对谢律道:“世子,这里筑基已基本完成,淮景可以带世子四处走走。”
谢律稍抬右臂:“带路吧。”
秦淮景于是走在了前边,为谢律引路。
谢律与官卿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这座行宫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上处于龙穴,是堪舆师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后圈画的地方,且与皇陵隔山水相望。行宫筑成之后,便是谢律正是登基称帝的一日。
官卿自小在陈国长大,然而陈国除了淮安,她还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她方向感也不佳,不知道这里离姜家有多远,这几年,舅母有没有为姜雪薇物色到衬意的人家,姜雪薇和那个东麟府二爷,怎么样了。
这般想着,她竟真问了出来:“这里和我原来的家有多远?”
谢律很意外她还把姜家那块儿地方当做她曾经的家,那姜家母女俩如此苛待她,她都不记恨。
也好,她恨他一个便足够了。
谢律微微含笑,琥珀色眸潋滟起一丝风浪:“姜家么,抄家了。”
官卿一愣,脚步生生刹住:“怎么回事?谁抄的?”
谢律自然而然颔首:“不才。”
“又是你。”
官卿红了眼睛,怒意凛凛地盯住谢律。
可惜隔着幂篱,她的眼神并不具备丝毫的震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