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侍候在自家主子跟前,细心续好了热茶,不由想起白明煦之前胡言乱语的话。
她没忍住开始好奇打量裴璟和谢淮之二人——
谢淮之坐在左侧,冷白面容上生一双深邃多情的桃花眼,虽说他嘴角常含着笑,但总感觉掺和了几分假,盯着看得久反倒是觉得不自在。
于是,她又把视线转到了对面的裴璟身上,男人穿着仍旧是一袭玄袍,不同于先前所见,他剑眉下漆黑的眸底似乎藏匿着心事,多了柔和,也没传闻中所说的那般生人勿近……
越细看,红杏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人人都说这裴将军骁勇善战,但怎么瞧着手握个杯盏,连着指尖隐隐发抖。
红杏对病情向来敏感,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裴璟得病,而且非常严重,只是现下强撑着脸面罢了。
看着又不是病,更像是中毒。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眉头紧蹙,自家主子的病还未曾寻到源头,怎么去关心了别人,真是不应该。
梁嗣音一言不发,她极为平静地坐着,轻抿口热茶,垂眸落在盏底慢慢浮起的茶叶,纹丝不动。
仿佛没什么能够撼动得了这位殿下。
三人一同坐着,谁也不曾开口,气氛显得格外沉闷,反观红杏平时大大咧咧,今个儿也是大气不敢出,屏气凝神。
她能清楚感觉到梁嗣音压着怒气,又顾及到院落里一心感恩的子民,这才不好发作罢了。
至于怒气平白无故为何而来,也只有梁嗣音心里头再清楚不过。
她不喜欢裴璟用明晃晃的眼神注视着自个儿,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让梁嗣音觉得不舒服。
今夜算是破了例,换往日她断不可能与裴璟安分落座,毕竟看到他,梁嗣音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种种不堪回首的过往。
终于,众人感恩完毕,又说了一通恭维的话语,而后心满意足离开前厅。
梁嗣音起身,看着面前迟迟不动的二人,她背过身下了逐客令,语气不容拒绝道:“时辰不早,本宫就不送了。”
谢淮之察言观色,知晓长公主现下心情烦闷,不想叫人打扰,应了句:“是,臣就不叨扰了,免得惹殿下不痛快,徒增烦恼。”
说完,他顺带瞥了裴璟一眼,意有所指,然后慢步向府外走去。
绿桃见裴璟没有离去的意思,她委婉提醒道:“裴将军,这么晚还留在长公主府传出去不太好,请回吧。”
反观,裴璟不为所动,他长睫半敛,拱手说道:“其实臣今日来存了些私心,本意是与殿下有要事相商。”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手臂停在半空中保持原本动作,模样看起来略显僵直,却依然坚持,没有放弃的想法。
梁嗣音背对着,无视掉他的请求,淡淡对绿桃说道:“本宫乏了,回宫舟车劳顿,就在府中歇着吧。”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绿桃忙不迭走去了后院方向。
至于红杏则是看了眼自家主子身后不远处的裴璟,小声嘀咕道:“殿下,裴将军还没走,等着商议要事……”
梁嗣音轻笑中含了些讽刺:“不与皇上商议,跟本宫说什么,谁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说完,她头也不回准备回去歇着。
没成想,裴璟不知何时拦在了她身前,风吹过将独属于男人身上的味道,向梁嗣音靠拢。
熟悉又陌生。
以前她是贪恋,每每依偎着裴璟总觉得愈发安全,甚至夜里噩梦次数减少很多,梁嗣音一度认为他就是自己命主注定的人,无法改变。
可如今,梁嗣音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事,她才恍然明白这种所谓的命中注定,通通不做数。
此前患得患失,到而今自给自足,说白了不要把一颗真心全部押注赌在旁人身上,不留余地到头来或多或少都会输。
不如全心全意爱自己,才是正解。
裴璟开口,嗓音似是被风沙扯过:“这件要事对殿下很重要,可否听臣说完,再做定夺。”
梁嗣音直视着他的眼,语气不愠不火:“本宫与你裴璟没什么好说的。”
彻头彻底的拒绝。
裴璟俯视着,眼神里满是卑微:“算臣求殿下,哪怕听一点……”
梁嗣音仿佛没听见似的,直接绕过了裴璟,不耐道:“再过一刻,裴将军若是再不离开,你们大可动手拖出去。”
她后半句是对侍卫说的,不留情面:“如有顽抗刀剑无眼,人没了……陛下追究算本宫的。”
裴璟这条命,只能由她亲自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