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道:「为了平定沧州大乱,启明军死伤人数也超过了五万。」
洪程秀道:「罪臣自知罪孽深重……」
华瑶打断了他的话:「羯人强迫你投降,否则便要屠杀朝谷城九十万百姓,你假意投靠羯人,保全九十万人性命,原是一出巧计。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洪程秀热泪盈眶:「罪臣是,是真的无路可走,殿下……不,陛下,陛下明鉴!羯人俘虏了朝谷城九十万百姓,把他们?送到了羯国草原上,我若是不听从雅伦的命令,她便会?随机抽选数百人虐杀……」
华瑶反问道:「你可曾虐杀过粱人?」
洪程秀闭上眼睛,滚烫热泪从他眼眶流下:「杀过……我杀过!我杀了上万个粱人,启明军攻打羌羯大军的那一夜,我也杀了很多粱人,我还杀了您身边的一位大将?……」
华瑶的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只问:「哪一位大将??」
洪程秀道:「白发苍苍的老者。」
难道是周谦?
华瑶的脑海里飞快地回忆着近日以来的经历。她已经猜到了周谦究竟遭遇了何事,她还要问个清楚明白:「你重伤了周将?军?」
洪程秀的手腕被枷锁禁锢着,无法擦拭自己的眼泪,他的泪水浸湿了衣襟:「是,是,我看见她的胯骨上有伤,她在和我交手之前已经受伤了,我找到了她的破绽,对她全力一击,把她震落进了水里……」
华瑶急怒攻心,声调更加低沉严厉:「沧州民怨沸腾,我不会?赦免你的死罪。」
洪程秀这时才想起来跪下。他见到华瑶时,太过惊讶,忘记行礼了。现在他跪在地上,玄铁打造的镣铐撞出清脆声响,他还想争辩一句,又?像是感到解脱了,附和道:「沧州飞虎营还有丶还有四万精兵,他们?恨我恨到了骨子里,您杀了我,就能稳定沧州军心。」
华瑶走近一步,沉声道:「我向来赏罚分明,你犯下滔天大罪,罪无可恕。你的家人……」
洪程秀痛苦地抬起头来,血泪从他眼底涌出:「陛下明鉴……」
华瑶平静道:「你的家人躲藏在沧州南境,从未与?羯人打过交道。我可以赦免他们?的死罪,放他们?一条生路。念在洪家祖上满门忠烈,我对你是格外开恩了。」
洪程秀喜极而泣:「谢陛下,谢陛下隆恩!!」
华瑶道:「大理寺官员会?联合审问你,你一定要把你在羯国和羌国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他们?。」
洪程秀道:「罪臣遵命!」
华瑶转身离去,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洪程秀膝行了两步,他颤声道:「罪臣……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留存全尸,只求死后?能葬入大梁国土。罪臣生是粱人,死也是粱人……罪臣跪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程秀磕了几个响头,磕得头上流出鲜血来:「罪臣跪求上天保佑我大梁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五湖四海长治久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七天后?,洪程秀被押送到了京城刑场,斩首示众。
铡刀落下的那一瞬,鲜血飞溅,洪程秀的头颅滚到了地上,众人鼓掌叫好,只叹他罪有应得。
等到傍晚时分,人群散后?,刑官收敛了洪程秀的尸体?,放入薄木棺材,将?他的头颅重新?安置到他的脖颈上,送到永州荒山脚下,草草埋葬了。他的坟前有一块无字碑,刑官为他烧了一把纸钱,烟尘弥漫,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
时光飞逝,五月已过,六月天气转暖,京城比起以往更加繁荣热闹,文武高官却是十分忙碌。尤其是礼部和工部的官员,几乎是连轴转地彻夜不眠,内阁次辅赵文焕已有数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生怕出现了任何差错。
本月下旬,朝廷的头等大事正是举行登基大典,满朝文武不敢不慎重,全都鼓足了劲,要在登基大典上保持体?面?。
昭宁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当天早晨,钦天监敲响了钟鼓,鼓声震天,传到了巍峨皇城之外,九百九十九座礼炮同时燃放,炮声在天上久久盘旋,全京城的大小官员,全都伏首跪在了地上。
华瑶身穿黑色缂丝镶金龙的天子朝服,头戴珠帘王冠,率领百官在皇城宗庙祭告天地。她独自一人站在宗庙高台上,敬上三炷高香,烟火在紫金巨鼎之中燃烧,烟雾缭绕时,她回首转身,只见满朝文武跪伏在地。天高云淡,晴光远照,她放眼望去,万里江山尽在她的脚下。
礼官敬上皇帝尊号册案,华瑶亲手接过册案,礼官躬身后?退,当众宣读即位诏书:「仰惟祖宗膺期御宇,昭宁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新?君即皇帝位,朕今受命于天,承袭大统,明礼义之化,立法正之治,抚中兴之运,广仁爱之心,祗告天地丶社?稷丶宗庙,以明年为天成元年,昭告天下,咸使?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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