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洵暗叹,跟亲爹学什么不好丶学自来熟。
但是,承禕平静眼眸泛起波澜,像是春冰消融。注视着知蕤的笑靥,罕见地往上翘了翘唇角。
承徽笑眯眯地说:「皇兄就是胆小,我都说过了,阿蕤不怕生丶很好带的。」
舜英和苻洵陷在奉宁时,知蕤一直由褚秋水照管,但每每散朝丶承禕总要拉着承徽出东华门,先去鹤雪别苑瞅一眼承祯,再去邶风别苑看一看知蕤。
承徽开朗,对这个漂亮的小妹妹爱得跟心尖肉似的,时不时去逗弄,承禕却只在童车前不近不远看着。
起初,知蕤被傅母抱着时,苻隽在一旁摇着拨浪鼓,又从桌上花瓶掐了一朵梅花,放到知蕤手里捏着耍。可等到承禕接过襁褓,苻隽就放下拨浪鼓,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往承禕面前凑近几步,臂膀紧绷蓄势待发。
苻洵了然于胸,命傅母抱知蕤回卧房歇息,笑吟吟走过去:「大殿下在棠梨宫住着可还习惯?」
「请父亲安」,承禕欣然一礼,「阊江的绮丽奢靡,洛京鲜亮明朗,各有盛景。」
「父亲」二字入耳,苻洵面皮抽搐了几下,若无其事道:「若喜欢,不如长住。」
承禕转向苻隽:「隽哥哥以为洛京如何?」
苻隽忙滔滔不绝背出大篇溢美之词。
承禕静静听他说完,眉眼弯了弯:「喜欢的话,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可好?」
苻洵心头滑过一丝森冷,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颤。然而下一刻,苻隽眼眸都亮了,转向他:「叔父,可以吗?」
倒让苻洵感觉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于是温声道:「有何不可?」
他话音刚落,承徽立即欢喜地笑起来,向他敛衽一礼后,迫不及待招呼苻隽出门,边走边喋喋不休诉说洛京哪里好玩。
苻洵听了半晌丶听那笑声渐行渐远,眉宇逐渐浮起笑意,见桌上茶汤凉了,重新往壶里灌上沸水,命人取来新的茶杯替承禕斟上。
承禕并未落座,静静注视他片刻,忽然躬身长揖:「多谢父亲。」
苻洵脸色未变,眼里透出淡淡温暖:「我不着急成婚只为服丧,莫要多想。」
「儿臣遇到过不少人,可比你聪明的没你通透,比你善良的又没你聪明」,承禕扬唇一笑,明朗得像如释重负,「你在我心里永远替代不了父王,但我如同敬重他……不,比敬重他更敬重你。不是因为你与阿母,仅仅因为你当得起。」
苻洵笑了笑,没说话。
承禕腰身更低,以极其恭敬的姿态倒退到门口,抬头正色道:「多谢父亲信重,儿臣必不让您失望。」
「我不是你爹,以后换个称呼罢,反正亏不了你什么」,苻洵终于逮着机会,诚恳地说,「管我叫父亲的人很多,不缺你一个。」
那张脸对着他叫爹,他怎么听怎么别扭。
承禕神色肃然:「礼不可废。」
苻洵唇角抽搐:「……」
当夜,苻洵与舜英在静室品茶时,忽然开口:「姐姐,立储吧。」
舜英没说话,屋内安静得可怕,他又缓缓补充了:「好了伤疤忘了痛,人之共性。趁着他们还没全忘,早定早安人心,早断绝那些念想。大雍新立,承受不起国本之争。端王年长,在这之前已经当了九年国君,聪慧丶刚毅,有才能有手段,是储君不二之选。」
舜英垂眸沉思许久,轻叹一声:「我迟疑的,从不是他的才能和手段。」
苻洵了然一笑:「若论心性,姐姐更不必担忧。」
。
咸宁元年正月初十,承禕承徽兄妹改姓褚,从元氏族谱除名,写入褚氏宗谱玉牒。次日,随褚秋水回上垣祭拜祖祠。
正月十六大朝会,咸宁帝正式下旨,册封长子褚承禕为皇储。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丶抚御寰区,必建立皇储丶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皇长子承禕,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孝惟德本,周于百行,任惟任重,以安万物。可立为皇太子,所司俱礼,以时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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