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覆盎看着看着,转头对江瑜道:“这主不像是来向遗体告别的,倒像是砸场子的。”
江瑜闻言去看,看清表情后自己也笑了。
晏沉那张脸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唇几乎是抿在一起,眉间压着不耐和倨傲,整个人看起来都阴郁,满脸写着‘老子好烦’。
仿佛下一瞬就能暴起,把灵堂掀翻了都不意外。
就在几人身后,一道愤怒的视线落在欧阳雪身上。
高明宇袖子上带着一黑色袖箍,他如今才上初中,眉间都是难以掩盖的怒色。
他还记得他爸死的那段日子,他爸几乎是不停的打电话信息,可是接通的少说话的就更少,那间卧室几乎是烟雾缭绕,焦黄的烟蒂落了满地。
他爸满眼都是红血丝,眼中带着的情绪近乎癫狂。
压死他爸的是最后一个电话,那个女声用公事公办的嗓音开口:高厅长,下午的时候我们会来高家检查,希望你能配合。
那通电话被挂断后,他爸就喃喃地开口说完了,手机滚落在地上,接着大口大口地呼气,鼻息里气体不断地涌入,旋即就歪头倒向一边的椅子上,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接着母亲就走了进来,一愣之后脸上出现一抹古怪的神情,这情绪太过怪异,接着就大哭起来,家里顷刻间就变了天。
那好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中,寒冬季节里,仿佛那些窗户与墙壁都不存在,而他坠入了冰窖中,从头到脚都是冰凉。
高明轩以为家里会变天,可是,当他父亲死了,一切却没有生。
没有检查的人,没有打不通的电话,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像是心脏重回了躯壳,四肢百骸重新有了温度,人总是贪心的,过去了一个坎,总会想更多的事。
高明轩就开始不断的想:要是我爸没死呢?没死的话该多好!我们家什么事也没有啊!
他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母亲,母亲微微一怔之后也喃喃:要是他没死……
语调太过低微,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
可是那则电话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他心上,就像是满腔情绪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胸腔里的沸水哗啦一下泄出来,脑中昏然有一个念头:是那通电话害死我父亲的!
那通电话是欧阳雪打来的。
高明轩心想,他一定要报复回去。
他怨毒的视线扫过欧阳雪,目光在身后桌子上一顿,接着慢慢地向几人走去。
地上薄雪被踩的泥泞,人走在上面不小心就会打滑,欧阳雪突然看见了一个带着孝字袖箍的半大孩子,那孩子猛地向她跑来,接着就是伸手大力推她。
欧阳雪猝不及防,猛的被狠狠推了一把,接着身形不稳向一边栽去,她看到那凸起的尖锐桌角心里只有念头:要是后脑勺磕在上面,应该能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了吧。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预想而来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头触到了冰凉的衣服上,她抬眼去看,却现不知何时,江瑜站在了桌子前面,伸手拽着她手臂,而自己的头触在对方衣服上,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欧阳雪一怔,桌子上尖锐的角正好磕在对方背部,也不知道撞得怎样,她着急地起身站稳:“对不起对不起,江总你没事吧?”
江瑜后腰那里传来钝痛。
这几天人虽然穿的比较厚,但实木桌子一角撞在腰上渗透衣物的感觉仍是火辣辣的,不用想可能青了一片。
他忍住痛意,面上没有显露出异色:“没有事,欧阳法官不用担心。”
这事怪不了欧阳雪,对方也不是故意,他方才离得近,眼睁睁看着有人血溅当场也做不到,他这伤顶多就是肌肉青一块,真换成了欧阳雪对方昏多久也说不定。
陈覆昂眉头皱起来,目光落在高明轩身上,语气很冲:“你刚才为什么要推欧阳法官?”
高明轩也被吓了一跳。
他是想推欧阳雪没错,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推江瑜,如今他看着神情淡淡的江瑜,心里隐约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他下意识地想溜,拔腿就要往后院跑去,身边却突然伸出来一支手,拎小鸡一样把人拎起来。
晏沉神色难看,直接拽着高明轩走向喷泉。
众人就看到这位阴鸷的太子爷伸手按住高明轩后颈,接着用力将头按在喷泉冷水里,看着那不断扑腾的人语气冷冷道:“想去陪你老子?我成全你。”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了。
硕大的灵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唯独陈覆昂小声开口,对着江瑜道:“我没说错吧。”
江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