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牢房,传来顾沉舟审问狱卒的声音。林疏月知道,他此刻定在追查裴雪青的下落,定在确认父亲是否真的死于熔炉。她忽然摸出从朱砂香粉盒里找到的香丸,那上面,竟刻着与顾沉舟螭纹香囊相同的弑香人印记。
“叩叩——”
铁门轻响,狱卒送来一碗粥,碗底压着张字条:“明日卯时,太医院密道,有人等你。”熟悉的皂角香传来,让她想起养母临终前的场景。
素纱面罩下,唇角轻轻扬起。她知道,这是玉娘留下的最后线索,是先皇后布下的最后一局。喝完粥,她取出从香神树分灵处带回的香露,滴在蝴蝶玉佩上,玉佩突然发出微光,映出一行小字:“阿依莎在暹罗等你,她才是真正的香料公主。”
太医院密道,腐木气息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林疏月摸着石壁上的香道符文,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低低的咳嗽声——那是翠缕的暗号,三短一长,代表“危险”。她猛地停步,琥珀色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因为她闻到了浓重的恐惧香,还有,属于顾沉舟的血腥香。
“啪嗒”——
火把亮起,裴雪青站在密道尽头,手中的匕首抵在顾沉舟颈侧,后者的衣襟已被血浸透,错金螭纹香囊歪在一边,露出里面半块染血的蝴蝶玉佩。
“小公主终于来了。”裴雪青笑着推开顾沉舟,匕首在他胸前划出一道血痕,“你看,弑香人的血,连香神树都厌恶呢。”
林疏月的视线落在顾沉舟胸前的香疤上,那些扭曲的纹路,竟与香碑上的弑香人印记一模一样。她忽然明白,为何碎心香里会有弑香人血,为何裴雪青总能精准找到他们——因为顾沉舟,就是打开所有谜题的钥匙。
“你想怎样?”她按住袖中藏着的香露,那是从香神树分灵处带回的、能短暂压制人香的圣物。
裴雪青忽然凑近,左脸瘢痕几乎贴上她的素纱面罩:“我要你跟我去暹罗,去见你的好姐姐阿依莎——她可等了十八年,就为了亲手杀了你,夺走属于香料公主的一切。”
密道深处,传来巡城卫的脚步声。裴雪青低笑一声,抛出几枚香丸,紫黑色香雾瞬间弥漫。林疏月感到一阵眩晕,却在失去意识前,看见顾沉舟挣脱束缚,绣春刀劈向裴雪青,而后者的身影,竟像香雾般渐渐消散。
“疏月!”
顾沉舟的呼喊声像被水浸透的香,模糊而遥远。林疏月倒在地上,指尖触到密道石壁上的刻痕——那是先皇后的字迹,写着“疏月,相信顾沉舟,他的血,能解百家香之困……”
刑部地牢,顾沉舟盯着昏迷的林疏月,指尖抚过她耳后的胎记。从国寺回来的路上,他在她鞋底发现了半片暹罗王室的银饰,与卷宗里记载的公主信物完全一致。
“大人,”狱卒呈上密报,“暹罗使团明日抵京,为首的是楼兰郡主阿依莎,她的随从中,有位戴蝴蝶银饰的女调香师。”
顾沉舟猛地起身,绣春刀差点划破密报。他忽然想起香神树分灵的画面,先皇后抱着双生女说“阿依莎我带在身边”,原来,真正的暹罗公主,竟一直以楼兰郡主的身份活着,而林疏月,这个被调包到大胤的庶女,才是当年被舍弃的诱饵。
地牢里,林疏月忽然发出低低的呻吟,指尖无意识地抓向胸前的蝴蝶玉佩。顾沉舟看见,她唇角的浅褐色痣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像颗随时会熄灭的香烛。
“顾大人,”狱卒的声音带着颤抖,“太医院传来消息,皇帝的癔症加重了,今夜在御书房焚烧龙涎香,边跳边喊‘母后别杀我’,和柳如烟死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顾沉舟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香碑的最后一行字:“百家香封印松动之日,便是双生女相杀之时。”他忽然明白,裴雪青的目标不是杀林疏月,而是逼她去暹罗,去见那个等了十八年的姐姐——阿依莎。
地牢深处,传来香材燃烧的气味。顾沉舟睁开眼,看见林疏月已坐起,素纱面罩滑落在肩头,露出下颌处的香道师印记,与先皇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顾大人,”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暹罗使团里,有个人的气味,和玉娘临终前的守灵香一模一样。她……应该就是我的姐姐,阿依莎。”
顾沉舟没有回答,只是将螭纹香囊解下,放在她枕边。那里装着他的血,还有母亲遗留的香粉,此刻,这些东西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
窗外,传来暹罗使团进城的喧嚣声。林疏月望着香囊上的错金螭纹,忽然想起在香神树分灵处看见的场景:顾明修抱着襁褓中的自己,对大胤皇帝说“此女名为疏月,取‘疏朗如月,香道归宗’之意”。
她的指尖抚过香囊,忽然发现里面藏着半张纸,上面用暹罗文写着:“沉舟,若有一日你爱上她,请用你的血为她挡灾,因为她的血,要用来重建香道。”
地牢的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顾沉舟的声音像远处飘来的沉水香:“睡吧,明日,我们去会会你的好姐姐。”
林疏月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睡。她知道,明日之后,一切都将改变——暹罗使团的到来,阿依莎的现身,还有那个藏在香碑深处的、关于百家香封印的终极秘密。
而最让她心惊的,是顾沉舟此刻的态度。那个曾对她冷言冷语的锦衣卫指挥使,此刻竟将象征身份的螭纹香囊留给了她,就像把自己的半条命,交到了她的手中。
黑暗中,她摸到香囊里的半张纸,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最后一句:“沉舟,你父亲的弑香人核心,藏在熔炉深处,只有疏月的血能激活它——那是毁掉百家香封印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