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还记得吗?**
男孩摇头,泪水滑落。
陈砚轻轻握住他的手,带他走到庭院中那棵银叶槐下。他指着一片新生的叶子,示意男孩触摸。
风起,叶响。
那一瞬,男孩浑身一震。
他猛地扑向树干,双手紧紧抱住粗壮的枝干,脸贴上去,仿佛在倾听什么。然后,他张开嘴,发出一声极不完整、近乎嘶吼的音节??
不是任何已知语言。
却让陈砚热泪盈眶。
因为他认得这个声音。
那是《始言》第一页翻动时的震颤,是湖底人影抬手时的空气波动,是千万年前,第一个直立行走的人类仰望星空时,胸腔中涌出的第一缕气息。
原始,混沌,充满力量。
陈砚颤抖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下了这个音节。他知道,这将是《微光录》即将收录的第一个“未来濒危语种”。
几天后,男孩开始尝试发音。起初只是单音节,渐渐能组成短句。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是:
“我想把这棵树的声音录下来,寄给我妈??如果她还活着。”
陈砚点头,拿出一台老式录音机,交给男孩。
当晚,录音带被悄悄放入《微光录》主服务器备份库。系统自动分析后标记为【未知语系?活性生长中】,并赋予编号:Y-001。
与此同时,全球二十四座语言观测站同时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数据显示,地球上至少有三百二十七种已被宣布灭绝的语言,在过去一年中出现了使用者自发重构的迹象。有的是老人梦中复现童年歌谣,有的是婴儿无意识发出祖辈方言特有的辅音组合。
科学家称之为“文化返祖现象”。
诗人称之为“记忆的春天”。
而陈砚知道,这只是开始。
某夜,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金色稻田中央,四周站着无数人:盲人少年、哑者女孩、流浪儿、前官僚、老兵、难民少女、赵明渊、沈兰、林昭、李承志、玛雅……还有母亲、柳婆、以及湖底那位高冠广袖的身影。
他们都不说话。
但他们每个人都张开了嘴。
一道光从口中射出,交织成网,覆盖大地。
网上每一个节点,都是一颗正在苏醒的心。
他醒来时,窗外槐树沙沙作响,银叶翻飞,如同千万张嘴在轻声诉说:
>我在。
>我在。
>我在。
他起身,走向书桌,提笔写下今日日记,仅一行字:
**语言不死,因为它从来就不曾属于我们。
它只是借我们的喉咙,呼吸了片刻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