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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阎浮的鬼 天魔的血（第2页）

>敢问者生，盲从者亡。

>我不信，故我在。”

声音如洪流奔涌，直冲云霄。白羽乌鸦振翅领航，飞向北方未知的深渊。

旅程比上次更为艰险。沿途出现诡异异象：山川倒转，时间错乱，有时一日之内经历四季轮回；更有幻影频现，诱人心魔??林昭见自己成为万民敬仰的帝君，只需一句话便可赐福苍生；霜辞梦见亲手斩尽天下叛逆，换来千年太平；就连弈，也在迷雾中看到棋局终盘，宇宙归于绝对秩序，再无纷争。

但这一次，他们早有准备。每人佩戴一枚由桃木雕成的小符，内嵌一丝归墟井残留的气息。每当心魔侵袭，符咒便会发热警示，提醒他们：“你所见非真，唯疑可破妄。”

半月后，他们抵达极北冰原裂谷。按照地图指引，深入地下三千丈。隧道幽深曲折，四壁刻满远古图腾：有人形仰首问天，有双手撕裂穹顶，有群星坠落汇成河流。最终，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洞窟横亘于地心，中央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球体，直径不过三尺，却散发出柔和却无法直视的光芒。它缓慢搏动，如同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引发空气中细微涟漪，仿佛整个世界的意识都在随之共振。

“这就是……光种？”渔家少女屏息。

盲眼老人伸出手，虽看不见，却能感知其波动：“它是‘集体意志’的结晶，诞生于人类第一次说出‘不’的时候。历代反抗者的信念、牺牲者的遗愿、求知者的执着，全都沉淀于此。始塔之所以能操控人心，正是因为曾窃取过它的力量。”

“所以它才是真正的源头。”谢无咎低语。

“但它不能被掌控。”老人警告，“谁若试图占有它，就会被它吞噬。唯有纯粹的‘传递’才能接近。”

众人沉默。这意味着，没有人能成为它的主人，甚至连守护者都不能自称。

谢无咎走上前，取出竹简，将《逆命录》轻轻置于地上，又将“问天”石片投入光种周围的空间。刹那间，光芒暴涨，无数影像浮现空中：柳青萝在雪夜中书写最后一行字；阿禾在崖边纵身跃下；少年断剑砸碎测灵碑的瞬间；还有千万无名之人，在黑暗中点燃火把，哪怕下一秒就被扑灭。

光种缓缓下沉，没入地面。紧接着，整座洞窟开始震动，裂缝蔓延，岩层崩塌。

“它要离开了！”苏明璃惊呼。

“不是离开。”盲眼老人微笑，“是回归。”

只见地脉之中，无数光丝如根系般延伸而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穿透岩石，穿越江河，直达人间每一寸土地。那些曾在问心庐读书的孩子、在共议环发言的农夫、在街头张贴疑问的工匠……他们的额前忽然闪过一丝微光，仿佛某种沉睡的认知正在苏醒。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接连发生异变：

南方某村，一名哑女突然开口，说出一句古老箴言；

西域沙漠，一座废弃书院的地基自行重组，形成新的讲坛；

东海孤岛，渔民捕获的鱼腹中竟藏有一卷玉简，记载着失传千年的医术；

就连那只白羽乌鸦，也在飞越一处荒岭时猛然停顿，随后口吐人言：“我也……看过……花开。”话音落下，身躯化为灰烬，唯余一粒金砂随风飘散。

一年后，谢无咎重返南陵旧地。书院早已改建为“百家院”，不再设讲席高低，人人可登台论道。他曾住过的茅屋旁，如今立着一块无字碑，据说每逢清明，碑面便会浮现新名字??不是死者，而是今日首次敢于公开质疑权威的生者。

他在碑前站了很久，最终掏出一把短刃，在碑侧刻下两字：

**“续问。”**

转身离去时，身后桃花盛开，花瓣纷飞如雨。

十年之后，世间已无“觉醒者”之称。因为人人都被视为潜在的提问者。修行不再依赖测灵碑，而是始于一句“我不懂”；治国不靠律令强压，而源于一次次共议达成的共识；就连孩童游戏，也不再是“谁赢谁当皇帝”，而是“谁能说服别人相信自己的想法”。

而在遥远星空中，某夜，银河忽然扭曲了一瞬。一道微弱信号穿越浩瀚虚空，落入地球某片荒原。科学家们百思不得其解，唯有那位曾参与重建百家院的老学者笑了笑，说：“也许，是宇宙也在学习说‘不’。”

风依旧吹着。

它穿过山谷，掠过学堂，拂过倒悬之塔顶端最后一个升空的纸鸢。那上面写着稚嫩却清晰的字迹：

>“如果所有人都成了英雄，

>那还需要英雄吗？”

无人作答。

但这问题本身，已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