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小说

全文完结（第9页）

nbsp;nbsp;nbsp;nbsp;他快疯了。

nbsp;nbsp;nbsp;nbsp;不，他已经疯了。

nbsp;nbsp;nbsp;nbsp;它的胃里塞满了未消化完的兄弟姐妹，他们的怨恨仿佛在他血管里嘶喊叫嚣。

nbsp;nbsp;nbsp;nbsp;它得吃他们来得到足够的力量，进行成年前的最后一次蜕变。

nbsp;nbsp;nbsp;nbsp;但它吃得太多，长出了不该有的肢体——多余的尾巴沉重地坠着他的脊椎，六只手推开水道的门，如同多足蛇一样爬进皇宫地底的洞穴。

nbsp;nbsp;nbsp;nbsp;眼前一片尸山血海。人鱼是很难杀死的。纯血成年人鱼即使只剩一块肉体，也能挣扎复活。

nbsp;nbsp;nbsp;nbsp;它必须把他们都吃光——从手指到心脏全部啃噬干净，一点也不能剩。吃掉，吃掉，吃掉！……匕首一样尖锐的牙齿，将一具头骨啃碎，它趴在裂口上大口大口地吮吸着人鱼尸体里黏稠的液体，狂乱地暴饮暴食。

nbsp;nbsp;nbsp;nbsp;与此同时，它薄薄的皮肤下不断蠕动着，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扭动。那是受到血液激发出来的新生活性细胞，正在兴奋地分化成器官……一只眼睛，两只眼睛，三只眼睛……森绿色的眼睛一股一股从隆起的脊背上睁开，宛如暴雨后腐烂松针下冒出的蘑菇，密密麻麻。

nbsp;nbsp;nbsp;nbsp;“……呕——”

nbsp;nbsp;nbsp;nbsp;一大滩血肉混着内脏碎片从它牙齿缝里涌出来，喷了一地。

nbsp;nbsp;nbsp;nbsp;在一片血水中，浑浊地反射出一张丑陋可怕的脸。

nbsp;nbsp;nbsp;nbsp;它僵住了。

nbsp;nbsp;nbsp;nbsp;脖子上猩红色的腮丝微微张合。它完全不认得这个怪物是谁。

nbsp;nbsp;nbsp;nbsp;一瞬间，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几乎逼疯了他。

nbsp;nbsp;nbsp;nbsp;……可他必须撑住。必须吃下去，他恨这些人鱼，他们更恨他百倍，如果现在不吃掉，他们今后一定会疯狂地报复。

nbsp;nbsp;nbsp;nbsp;……他需要吃下他们才能进化，才会变强。

nbsp;nbsp;nbsp;nbsp;……闻见信息素就想吐，这样不行，太软弱了，他必须吃下去彻底消化，哪怕变成难看的怪物也在所不——

nbsp;nbsp;nbsp;nbsp;“管他呢。”

nbsp;nbsp;nbsp;nbsp;心底一道声音，忽然轻柔地说。

nbsp;nbsp;nbsp;nbsp;——不想吃就歇会，等以后再吃。以后忘了也行，反正别委屈自己。遵从自己的内心最重要，没有东西比你的感受和健康更有价值。

nbsp;nbsp;nbsp;nbsp;所以别勉强了，管他呢，歇一会吧。

nbsp;nbsp;nbsp;nbsp;它忽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畸形丑恶的身体在洞穴墙壁投下一团漆黑的剪影。

nbsp;nbsp;nbsp;nbsp;它一边念叨着“管他呢”，一边蛄蛹蛄蛹地在地上扭动。活性细胞在体内重组，分割，剧痛地蜕变着。

nbsp;nbsp;nbsp;nbsp;突然，庞大蠕动的身体变慢，它的胸膛裂开一道鲜红血线。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撕开了肉膜，从流血张开的胸骨里钻出来，像脱衣服似的，黏答答地剥出一个完整的人形来。

nbsp;nbsp;nbsp;nbsp;“管他呢”的皮囊留在原地。

nbsp;nbsp;nbsp;nbsp;人形则赤裸地走到一旁。

nbsp;nbsp;nbsp;nbsp;他皮肤幼嫩，宛如脱胎换骨的毒蛇，走到腥气冲天的血池边。漠然地低下头，金色长发如有毒藤蔓般垂下。

nbsp;nbsp;nbsp;nbsp;血池里映出了他轮廓峻峭如雕塑的脸。

nbsp;nbsp;nbsp;nbsp;他朝血池中的自己笑了一笑。

nbsp;nbsp;nbsp;nbsp;伊法斯已死。

nbsp;nbsp;nbsp;nbsp;而它将代替那条人鱼，活下去。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过度分割自我，让伊苏帕莱索挣脱了赘余的身体，获得了新生。但与此同时，因为神经细胞的切分，他也渐渐淡忘了从前的伤痛。

nbsp;nbsp;nbsp;nbsp;伊法斯的记忆，如同泛黄潮湿的胶片，慢慢模糊。有时他得很费劲才能隐约想起，他还认识过一只机械鸟。

nbsp;nbsp;nbsp;nbsp;他也忘记了，那一大团未得到完全消化的活性细胞还留在原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爬到了人鱼坟地，钻进棺材底下藏着的小空间里。

nbsp;nbsp;nbsp;nbsp;那里有一具破烂仿生人的躯壳。

nbsp;nbsp;nbsp;nbsp;“管他呢”颤动着用触手掀开它小腹的盖子，一股脑钻了进去，从头到脚挤得满满当当。仿佛被杀死的婴儿，重新回到母亲的生殖腔似的，宁静而安全。

nbsp;nbsp;nbsp;nbsp;“管他呢”在那睡了很久。

nbsp;nbsp;nbsp;nbsp;过了一二十年，伊苏帕莱索来过一次。这条丧心病狂的人鱼把自己的精神丝切分了，想要做成帝国系统母机——他甚至忘记自己还有一份活性细胞，比他自己切的那份大得多。